可這一回,抓他的人是個宦官,也并未抓他進刑部,蒙頭將他罩了便押著走。
一路上他還重金誘惑,又威逼利誘,可周圍的人像是聽不到他說話一般,根本不理睬他。
這才叫他心慌起來,他不怕抓他的人有權有勢,就怕對方一心想要他的命。
直到被踹了腿彎跪下去,擋眼的黑布揭開來,看見蟠龍金椅上坐著的帝王,他才驚覺,這回是踢到鐵板了。
平國公再大,德妃再大,如何能大得過天子啊!
為求活命,他一股腦全招了,迫于唐昀的威勢,更不得不出賣外甥女,將那些陳年舊賬全抖出來。
景安五年三月二十一,才人方氏因意圖謀害皇子、嬪妃,被貶黜為庶人,出小月后拘禁掖廷,永世浣衣。
至于德妃裴氏,誘使并協助方氏行害,太后和景安帝有心再降其位。
與此同時,德妃重病,朝中大臣紛紛上書,跪求景安帝念在平國公世子抗敵邊關、屢建奇功的功績上,寬恕德妃。正值北境騷亂,北夷入侵,景安帝仁厚,終不忍責德妃,只令其安心修養,實為禁足。
四月初,秀女大選。
擢秀女五人。
永清伯嫡女沈嬌,祖上有功,冊為正三品嬪;
從三品幽州刺史之女夏衾,父兄驍勇,為國建功,封為正四品婕妤;
從三品司農寺卿嫡女鄭英英,系出名門,容德兼備,封為正五品美人;
正四品禮部侍郎之女白依依,得李太后贊譽,薦為正六品才人;
從六品上惠州司馬之女段薇芷,儀容有度,封為正七品寶林。
秀女入宮后三日,景安帝照常留宿于關雎宮,引新舊嬪妃羨煞。
第四日起,景安帝因念鄭美人士族門第,十分看重,連召其于紫宸殿伺候筆墨。不過半月,鄭美人晉位婕妤,恩寵一度躍居后宮第二,后宮嬪妃皆妒。
這日龔太傅七十大壽,太傅前得陛下探望,病有好轉,此次大壽得陛下恩準,大辦三日,京城顯貴莫不匯集于此。
龔氏一族風光無限,前來祝壽的裴夫人受著眾位夫人的恭維,亦是出盡風頭。
回府的路上,侍女恭賀連,“如今夫人之女為德妃,侄女兒為婕妤,兩份尊榮,奴婢瞧著滿京城再沒有人比您更體面了。”
裴夫人勾唇,“裴氏和鄭氏皆是宮中顯貴,陛下厚待德妃和鄭婕妤,也是情理中事。”
馬車一路穿行,繞過重重疊疊玉石雕砌的院墻,終于抵達最深處。
甫一入門,裴夫人的親信就趕忙迎上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痛楚不已地稟報:“夫人,奴婢愧對您。昔年您叫奴婢探查大姑娘之事,奴婢查詢多年,只以為是意外,未曾想,竟是禍起蕭墻!”
夜幕低垂,裴夫人已呆坐大半日,聽著親信的匯報,又聯想起昔日種種,終是察覺自己錯信仇人,竟然將殺害自己親女之人,推上了那樣尊榮的位置。
親信涕泗橫流,“夫人,大姑娘死得冤吶!那柳氏賤人所生之女,害了您的嫡女,卻享受著原本大姑娘才有的待遇,青云直上。奴婢當真是為九泉之下的大姑娘感到屈辱!”
“我又何曾不屈辱?我又何嘗不想殺了她以泄憤?!”裴夫人眸光陰翳,面容悲憤,“可事到今日,她早已不是裴家庶女,而是陛下的德妃,是裴氏一族最尊貴體面之人。
若她死了,我這些年的心血,豈非也白白辜負了?!”
第254章 德妃成棄子,涼臺閣
“可是夫人忘了大姑娘了嗎?大姑娘乃是真正的帝京嬌,若大姑娘還在,莫說德妃之位,便是后位,也該是裴氏一族的!大姑娘對您,何其孝順啊?國公爺不分親疏,縱容那賤人,還處處瞞著您!難道夫人盡要忍受下來嗎?”
裴夫人白日里在太傅府有多風光,眼下就有多狼狽。
滿心的狼藉,卻還在為女兒復仇與裴氏前程之間,徘徊不定……
她為愛女心痛,卻到底割舍不下這經年來累積的尊貴。
直到五月初,邊關大捷,景安帝攜兩宮太后領著后宮嬪妃前往行宮避暑時,被拘禁在掖廷的庶人方氏不忍浣衣辛苦,再度曝出德妃丑事。
端王府中,陳氏小產;
東宮時,太子妃病重,白氏早產;
四年前中秋宴,給當時有孕在身的顧淑妃下半日紅,事后嫁禍姜氏;
一月前誘使方氏謀害顧淑妃及三皇子……
這一樁樁,一件件,即便是數年前的,竟也有了探查的痕跡,吳英順藤摸瓜查下去,不過半月,便已證據確鑿。
千真萬確是抵賴不得的。
世人猜測只怕陛下早有心追查此事。故而才能這樣快將德妃丑事一一查清。
還沒待眾人從這一震撼認知中回過神來,裴氏一族和鄭氏一族也正忙著為德妃正名,想方設法牽橋搭線要保德妃時,鄭婕妤竟是冷不丁曝出喜事來。
前朝后宮皆驚。
實在是這一胎太過不平凡。
若是皇子,裴氏和鄭氏只怕更加聲名顯赫……
陛下一心查了德妃,卻又在這時允許了鄭婕妤有孕,豈非說明陛下并非有意怪罪于裴氏鄭氏,只是針對德妃這個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