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吳英「請」出蓬萊殿的時候,沈嬌還是十分恍惚的。
她來之前早已做足了陛下問起她諸多問題的準備,也預料陛下定會驚喜詫異,可什麼都沒有。
陛下只是淡淡看了一眼,便放在一邊,叫她離開。
到底哪里出錯了?
吳英看著沈嬌失魂落魄地坐上攆轎,抱著拂塵回了大殿。
唐昀還在反復比對沈嬌和司天臺送來輿圖的差異。
“沈嬪所制圖冊倒像是從司天臺呈來輿圖里截取的,司天臺重點圈出的地方,一一別列在了沈嬪送來的這份圖冊上。”吳英站回到唐昀身后,很是納罕,“司天臺曉得輕重不敢將輿圖外傳,淑妃娘娘的圖冊也是夜以繼日地熬出來的,陛下和太后都看在眼里。沈嬪這……”
沈嬪所制更為粗糙些,只圈出了幾個位置。
像是十分篤定那些位置,會發生地動一樣。
第268章 災禍連綿,蓬萊無夜
唐昀沒再看那輿圖,拂袖起身,“妥善放置起來,此事莫要外傳。”
“是。”
六月末,南北各地旱災未停。
在唐昀的授意下,相閣大臣們日夜關注兩河及蜀地動向,不敢絲毫有失。
可就在這樣急迫的關頭,京中竟是又起閑言。
謠言直指黃河沿岸滑州,言滑州及附近州縣,入七月里必遭洪澇之災。
滑州等地不似蜀地那樣遠山重重偏僻得連話語傳過去都要許多時日,此地地處要塞,來往便利,不過幾日,京中閑言便似長了腿一般,迅速傳至滑州等地。
“出了這樣大的紕漏,朝中大臣竟是無有察覺!當真荒唐!”唐昀看著堆成山的折子,怒不可遏。
“陛下息怒,這閑言起得蹊蹺,中間更是有人推動。否則不會這樣快就悄無聲息傳至滑州。”符申這幾日臉都熬得憔悴了,發生這樣的事情后,更是又平添幾分蒼老來。
“門下侍中慎言!京中何人敢如此肆意妄為!”
不止尚書令這樣認為,就是唐昀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若說流言起于邊關,他信。可是出自京城,實在匪夷所思。
“此時也不是議論這些的時候,眼下黎民許是會因懼而暴動,諸州正值災情,管束會難上加難,即刻傳令諸州,令各地刺史戒備之時,也要耐心調停,不可肆意傷民。”
“是。”
諸位相閣大臣出門后,符申特地留了下來。
“陛下,臣觀流言動向,倒像是……”他誠惶誠恐,“倒像是從宮內傳出。”
唐昀瞳孔微縮,“當真?”
“臣不敢欺瞞陛下。”
“吳英!”他眸光驟然狠厲,“給朕徹查!”
*
七月流火,南方災情更甚。
可與之相對的黃河沿岸,卻在短短三日間結束了酷暑,初四這日,黃河沿岸驟然暴雨如注。
因六月旱災時土地干裂得厲害,暴雨一下來,各地幾乎無從蓄水,各地水匯集于黃河,短短一夜間,水勢激增,沖垮之河道不計其數,沿岸居民倉皇逃竄。
初五凌晨,急報便到了行宮。
“稟陛下,滑州、相州諸縣已有受害災民!”
“陛下,黃河沿岸暴雨愈發密集,更有逐漸西移之勢,急逼京城臨近之州!”
“陛下……”
來報的官員都是漏夜而來,各地災情實在嚴峻。即便強壓住不慌亂,眼中也都有驚惶之色。
吳英忙著給唐昀掌燈,心下也頗有駭然。
大邕開朝至今,除了建朝初期,還鮮少有過這樣連綿又并行的災禍。
陛下雖然是盛世明君,可到底登基不過五載就遇到這樣的禍事,實在是為難。
正惶恐間,便聽見唐昀擲地有聲:“傳令各地諸州,隨近增援人手救災,不得有誤!”
他是從夢中倉促起身的,只披了件單薄的外袍,可那一身的君王威勢,絲毫不減,“吳英,立刻詔令相閣大臣入宮。再召工部戶部各司五品以上官員隨時等候遣令。”
他臨危不亂,沉著穩健的聲音,讓滿殿的官員也好侍女也好,竟齊齊落了半顆心下來。
吳英肅然,“是,奴婢即刻去辦!”
黃河沿岸出了這樣大的變故,不止前朝人心惶惶著,后宮也是躁動不安。
“陛下令行禁止,各州官員響應迅速。雖然水患一時難止,卻也是有條不紊,各地災民已有序撤離。只是因著之前的那些流言,如今部分州縣的受災民眾得救后竟是聚集起來出言譴責各地官員知情不報,導致其親人無辜受害。”白嬪連團扇也不肯拿了,心下一團怒火,“當真是刁民!災情未止,各地官員也忙著救災,他們得救了反倒在這樣的緊要時候質疑官府用心!”
顧青昭臉上沒有表情,手上拿著的書也許久沒翻頁了。
煩的。
“古往今來,哪有能夠全然預料到的水患和旱災。即便各地有經驗的司文、司水利的官員能有所推測,也不過局限于一旬內,連是否會發都不能完全確定,哪里能精準預料到哪一日了。”
官府在民間的威望是極重的。因此官府若要發號施令,也必定要再三揣摩,幾乎確定了才能告知于民間。
怕的就是引起百姓騷動不安。
災患之類的,更是涉事重大。
若有所誤傳,便是傷民傷財更傷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