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一閉都是陸遠秋死死按住那雙筷子的手。
指節青白的,猙獰出怒意。
還有掩不住的狼狽黯然。
可算到了底,許微喬拎著書包跑出來,她看見陸遠秋一個人快步出門廳。
“陸遠秋!”許微喬開口,嗓子眼卻干的難受。
陸遠秋遠遠停了下來,目光落到她那,沒聚焦。
只看了眼就回頭往外走。
許微喬心里泛上股說不出的難受,她從沒見陸遠秋這樣過。
陸遠秋前面是濃稠的夜,黑洞一樣要把他吸走。
她又跑起來,拽停了陸遠秋。
“干嘛?”陸遠秋看著那只不依不饒拽著他外套的手,還有順著手往上,那雙明亮到灼人的目光。
“跟你一塊走走。”許微喬盡可能放輕松語氣,她懷里還抱著陸遠秋的書包。
陸遠秋沒再說話,抬腿繼續往前,卻也慢了步伐。
在遠離小區路燈的一塊草坪那,他停下了。
許微喬懷里的書包被拎走,陸遠秋打開書包倒下兩本書。
許微喬打開手電筒,地上躺著兩本大的練習冊。手機不客氣的被陸遠秋搶了,他一把關掉手電筒。
第二十八章過去的事
“坐。”
許微喬只看見旁邊有個黑影屈膝朝地上一坐。
她也坐下,手機被扔回懷里。
“怎麼不開燈?”許微喬試探開口。
“黑著挺好。”
許微喬沒再說話,下巴擱到膝頭,靜靜坐著。
今天事情發生的突然,從她低血糖到醫院再到請陸遠秋來家里吃飯。
這一天許微喬都感覺特別的不真實。
從陸遠秋來,到他走,一切都是那麼的,
不真實。
她無意識的扣著地上的草,小區的草坪應該才修剪過,草的發茬短而硬,有股飄忽的青草氣息。
隔了半晌,她旁邊的黑影子開口。
沒頭沒腦,
“之前嫌你一身秘密不告訴我。”陸遠秋頓了頓語氣。
許微喬沒接話茬,靜靜聽,她好像有點明白為什麼陸遠秋會來這個地方。
因為黑夜,可以剝落外面的殼,露出些真實的情緒。
“我他媽忘了,我也差不多。”
陸遠秋的故事復雜又簡單。
前半部分許微喬也知道,林薇跟許柏懷念青春的時候她都聽說過。
他們父母那一代,一個大院里長大,連上學都是載了后座一塊的,而陸遠秋的母親景殷與陸疆年少相識,也是這大院孩子里的一員。
在許微喬媽媽林薇的回憶里,陸疆叔叔很愛景殷。
愛到什麼程度呢?
在不曉得什麼是愛情的時候,陸疆以捉弄為由,試探地朦朧且小心翼翼。
上學車騎得飛快,在景殷抱上腰的時候心情飆出天際,在景殷的課桌肚放玩具蛇,在女孩子哭出淚的時候懊悔心疼到自己揍自己。
會半夜蹲點唱片店,搶到小虎隊的專輯,滿不在乎甚至頗為嫌棄的丟給滿眼冒星星的女孩子,在被問及為什麼腿上叮滿包的時候,強詞奪理說跟發小夜釣護城河。
饒了景殷愛吃的零嘴,又偷偷記下,豪氣的帶上一堆給她。
許微喬甚至可以朦朧的看到畫面,正值青春的年紀,說不出口又藏不住的感情。
陸疆對景殷的愛情就像做數學題,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又有跡可循。
再到后來景殷雙親意外離世,在那些個風雨飄搖的日夜里,連林家姐妹都喊不開的景家大門,陸疆直接翻進去帶出那個情緒繃到極點孤苦無依的小姑娘。
從此一直照顧她到戶口簿上,直到景殷難產去世,生死不離。
這是許微喬知道的部分,可陸遠秋說的后半截卻變了味。
景殷走后的第七年陸家舉家東遷,再往后他爸身邊多了個肖似他媽媽的女秘書。
有多像?
陸遠秋只從相片上見過他媽。但就是這一面,陸遠秋懷疑自己見了鬼。
那天陸遠秋放學去公司找他爸,隔了那一個茶水間的相遇,他一瞬間血液涼到指尖。
那個女人端著一杯咖啡從他面前走過,進了他爸的辦公室。
娉娉婷婷的背影,眼角下的淚痣都是那樣的相似。
再后來陸遠秋托孫振爸爸查了那個秘書,
秘書的履歷打印出來,一個穿著博士服,在紙上朝他笑的姑娘跟現在這個女人依稀相似。
“阿遠,這女的整過啊。”孫振看了這女的前后幾年照片。
陸遠秋沒說話,跑去整形醫院做鑒定,當天晚上堵在那個秘書的下班路上把把鑒定記錄摔在她臉上。
“整成我媽,你他媽不配。”
那時候十四歲的陸遠秋和那個踩著高跟鞋的女人一般高,少年輪廓稍顯單薄,嗓音也比現在要啞。
紙落下來,那個女人沒說話,后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爸!你昏頭了!”
那天晚上外面電閃雷鳴,雨水兇猛的砸在落地窗上,雷電轟鳴霎時屋內亮如白晝,陸遠秋在客廳砸了一地東西,陸疆也失控了脾氣踹翻茶幾,陸老爺子那陣子身體不好住在療養院,家里就他們父子倆在發瘋。
“那個女的是故意的啊!”
陸遠秋紅著眼眶朝陸疆吼,憤怒炙紅了眼,整容成他母親的樣子不就是為了接近他爸麼,怎麼自己的父親就看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