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瑋庸的話讓的所有人都是震在原地,實在是他所說的這些事情太過驚人,也太過讓人難以置信。
堂堂皇帝,竟是為著一己之私,不顧將士生死,不顧百姓安危,任由南越大軍圍困臨川,致使臨川城破,百姓枉死,哪怕后來南越之人被驅逐。
可朝中誰不知道,當日臨川城破之后死了多少人?
又有誰不知道,那本來繁華至極的臨川城,戰后滿目瘡痍,尸橫遍野的模樣。
堂外百姓都是寂靜無聲,可任誰都能看的出來,他們望向大堂之內再無半點恭敬之色,他們滿眼嫌惡厭憎,眼里全數憤恨怒色,這種人,怎配當了皇帝?!
端王一直站在一旁,等方瑋庸的話說完之后,才淡然開口:
“數年之前,本王曾見過福王舊人,言及當年福王謀逆真相。”
“他說當年福王本未有謀逆之心,對先帝更從無犯上之意,只因齊肇從中挑撥,屢次暗害福王卻言及是先帝命暗衛所為。”
“是齊肇借宿鐵之利替他屯兵,也是齊肇言及先帝有意傳位于本王,想要斬草除根殺了福王和他替本王騰路,才誘使福王一時激憤,兵變圍城。”
齊肇便是慶帝名諱。
端王冷聲說道:“那一日福王宮變,派兵圍城的并非是他,他只不過是推了出來不得不繼續下去,蕭老將軍入宮勤王之時,先帝便已駕崩。”
“方瑋庸是當時先帝身邊近臣,言說先帝臨終之前傳位于齊肇,當時齊肇手握宮中禁軍之權,方瑋庸更是把持朝中,可當時所有朝臣皆知,先帝屬意的新君人選,從來都不是齊肇。”
端王面色冷厲,就那麼看著慶帝寒聲說道,
“蕭老將軍平定福王之亂后,福王致死都在喊冤,說是遭人陷害,蕭老將軍察覺不對想要查看先帝尸身,可齊肇卻已匆匆將先帝下葬,且當時凡近身伺候先帝之人,也盡皆在宮亂之中喪命。”
“蕭老將軍原是有意延緩新君登基之事,待到查清先帝死因之后再議,可誰知卻逢北狄派兵南下。”
“當時朝中亂成一片,各地藩王皆有謀權之舉,北邊戰事膠著,連失三城。若不盡快定下新君恐生大亂,蕭老將軍無奈之下,只得先行讓齊肇登基,好能調動三軍前往北狄抗敵。”
這些事情朝中不少老臣都是知道。當年慶帝登基之后,朝中很是亂了一陣子。而那之后接連幾年,蕭迎廷便一直都在戰中。
打完了北狄,打藩王。
打完了藩王,鎮壓各地亂軍。
蕭家手握兵權,幾乎常年不在京中。而直到慶帝登基好幾年后,朝中才漸漸安穩下來。
先帝之死早已過去,慶帝也已經掌了朝權,當年先帝到底傳位誰人,慶帝這皇位是否有著貓膩。
哪怕那些朝臣心中有疑,卻也沒有人再去提及。
端王說起當年之事時,言語之間就滿是憤恨。
慶帝是皇子的時候,是他們幾個之中最不起眼的人,也是先帝最不看重的皇子之一,端王當年跟福王爭的頭破血流,也只將福王視為唯一的對手。
可誰想到到頭來卻是被慶帝得了皇位!
他冷笑說道:
“或許是天理昭昭,也或許是先帝不忍見基業落于如此狼子野心之人的手中,當年宮中內侍居然還有僥幸活下來之人,更被本王尋到。”
慶帝臉色猛的一變。
端王朝外一揮手,便見那邊有人退了開來。
片刻之后,就有一瘸著腿腳,看上去身形佝僂之人,被人攙扶著上前。
“這位,想必諸位大人有不少都認識吧?”端王道。
梁德逑看到那人,神情有些驚愕:“吳公公?”
薄膺也是認出了那人,遲疑道:“吳向進?”
“沒想到時隔多年,梁大人和薄相還認得老奴。”
那人說話時,喉間聲音像是砂石磨蹭一般,沙啞難聽至極,他老眼渾濁的看向高位之上的慶帝,緩緩說道,“五皇子,你可還記得老奴?”
慶帝手中微抖,臉色已然蒼白一片。
那一聲「五皇子」,讓他好像又回到當年先帝還在之時。
吳向進見狀也沒想著讓慶帝回答,只扭頭看向蕭老夫人:
“賀大當家,當年您被招安之時,入宮面見先帝,老奴還曾替您遞過馬鞭,您與蕭將軍成親之時,也是老奴親自替您二人唱禮,不知您可還記得?”
蕭老夫人閨名便是賀春蘭。
她嫁入蕭家這麼多年,有人叫她蕭夫人,后來變成蕭老夫人,「賀大當家」這稱呼,卻已經有多年未曾有人叫過。
她靜靜看著眼前這人,恍惚間想起當年之事。
還記得當年她剛被招安之時,京中便有人如此喚她,她第一次進宮時,為表厚待,是先帝身邊近侍親自替她遞的馬鞭,也允她騎馬入了內宮門。
眼前這人容貌雖然變了很多,卻依稀能瞧得出來,的確是她和蕭迎廷大婚之時,代替先帝入蕭家唱禮,那個模樣白皙,見誰都是三分笑臉的吳內侍。
“當年宮變,你沒死?”蕭老夫人看他。
吳向進笑了笑:“老奴命大,僥幸活了下來,這些年茍且偷生,為的不過就是有朝一日,能承陛下遺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