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晏垂下眸，抓住對方的手臂，塞回被子里。

　　已經能夠動作了，想來就快可以醒過來。

　　他輕輕碰了下藺瀾萻的額頭、手腕。本是想試探下溫度，卻被對方反手握住了。

　　季晏躺在她身旁，眼眸幽幽深深地看了眼被女孩勾住的指節。

　　少女的手指白皙溫軟，指尖還透著嫩嫩的粉，觸感極好。

　　她無意識地圈著他的指節，似乎充滿了依賴。

　　季晏定定地凝睇著，喉結滾了一下。

　　小朋友還真是不設防。就那麼…信任他嗎？

　　他忽然又想起方才在酒店，接近時對方那凌厲的手刀，眼底有些無奈，又有些贊嘆。

　　醫生說那種物質會讓人失去力道。都那樣了，這人居然 還能反抗。

　　似低嘆一聲，季晏略微湊近，親吻了她的額頭。

　　…

　　兩小時后，床上的人果然開始發燒。

　　四肢綿軟無力，感覺體內忽冷忽熱，翻江倒海的難受。

　　藺瀾萻恍惚恢復了一點意識，可很快又陷入了更深沉的夢境。

　　夢里，還是那片白茫茫的天地。

　　一輛車行駛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大雪紛紛揚揚，遮擋視線。

　　“轟——”

　　忽然一聲劇烈的碰撞！

　　那輛汽車往山坡下翻滾傾覆。

　　藺瀾萻感覺被一個溫暖的胸膛護在懷里，可是她怎麼也動不了。

　　“爸爸對不起你……”她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

　　藺善文把小女孩推出車子，又使勁發動，試圖開得更遠。破敗的汽車滾動兩下，最終滑落半坡。

　　“堅持下去，一定會有人來的……千萬要記住……”

　　不是的……

　　不要走啊……

　　藺瀾萻似是在囈語，想讓夢中的小女孩醒過來，去找爸爸。

　　然而夢里的自己只是悄無聲息地躺在山壁的角落里，抱著那幅巨大的畫。

　　車子的汽油泄漏出來，緩緩淌動。火焰，在冰雪之上燃燒。

第82章 吶，你幫我洗嗎

　　夢里冰天雪地。

　　現實里的女孩卻被捂得嚴實。

　　忽冷、忽熱，就像身處冰與火之間。

　　別走，不要走……

　　眼中涌起一陣淚意，藺瀾萻竭盡全力地伸出手，試圖抓住什麼。

　　她想叫住爸爸，卻無力睜開眼睛。空茫茫的天地，那麼小的人影只是一個小黑點，仿佛下一秒就會被風雪湮沒。

　　昏迷狀態下，身體愈發失溫，也許等不到有人救援，一條小生命就搭在這片雪原。

　　夢里的小女孩卻毫無意識，只困倦地想睡下去。

　　——別睡。

　　昏沉的思緒忽然被一道溫沉的呼喚喚醒。

　　——你會沒事的。

　　年輕男人的聲音在冰原上響起。

　　音色冷玉青霜，似裹挾清雪。尾音卻帶了令人安定的沉著。

　　小藺瀾萻努力撐起沉重的眼皮。朦朧里一道黑色的身影，很高，面罩將人臉遮擋，只露出一雙漂亮卻凜冽的眼睛。

　　在雪色和火焰的映襯下，好像渾身都帶著希望和光。

　　仿若神明。

　　青年身形敏捷地越過石壁，脫下身上的沖鋒衣替她裹緊，背起她，大步往遠處跑。

　　“乖，別睡。”

　　轟隆——

　　身后的爆炸聲“嘭”地炸響，伴隨著不遠處山體動搖，皚雪傾瀉而下。

　　但是他的聲音卻清晰蓋過了周遭所有紛擾。

　　“別回頭。告訴哥哥，你叫什麼名字。”

　　藺 瀾 萻。

　　她在心里默念。

　　——我叫藺瀾萻。

　　唇瓣微動，卻很難發出一絲聲音。

　　夢里的自己趴在寬闊的肩膀上。鼻尖是清冽的雪原氣息，迷迷糊糊地，合上了眼。

　　…

　　“萻萻。”

　　耳畔男人的聲音逐漸清晰。

　　“萻萻？”

　　藺瀾萻睫羽微微顫動。

　　似是被這一道聲音回了神，床上的女孩終于艱難抬起了眼皮。

　　天花板上的吊燈映入視簾，眼前好像有眩光晃動。影影綽綽的。

　　她感覺好像睡了很久，有種‘不知今夕何夕’的恍惚，直到感受到身邊隱約有個人，藺瀾萻想都沒想一腳踹了過去。

　　她的印象還停留在酒店里，此刻幾乎是用上了全部的力道。

　　一天之內面臨了兩次襲擊。

　　季晏哭笑不得地格擋住了，單手鉗制她的腿，阻止了她蠻力之下可能傷到自己的掙扎。

　　“你差點失掉下半輩子的幸福。”他微微傾身。

　　帶著笑意的嗓音溫和而熟悉。

　　藺瀾萻鈍鈍地轉過眸子，眼神還有些懵懂。臥室內，遮光窗簾閉著，只一盞床頭燈幽幽地亮著，卻也勾勒出男人清晰的輪廓。

　　“季，晏。”可能是還在發燒，她聲音帶了點遲緩的后遺癥。

　　男人坐在旁邊，淺色的眸子看著她，“是我。”

　　他摸摸她的頭發，眼底帶上一絲笑意。

　　“我不會走。所以你能放開我了嗎？”季晏抬起手，女孩的手指正牢牢圈著他的。

　　藺瀾萻愣愣地垂下眸。是在夢里的時候，她抓住了嗎……

　　“真的是你啊？”在酒店的時候，她還以為自己幻覺了。

　　“是我。”男人耐心地重復，語氣篤定，“我找到你了。”

　　藺瀾萻慢慢朝他笑了下。

　　原來是真的。念念不忘必有回響，所以說不管在哪兒，哪怕是在夢中，也有他回應她。

　　季晏松開按著她腿的手，探了探她的額頭，溫聲：“已經沒事了。”

　　藺瀾萻慢吞吞地眨了下眼睛。不知怎的，腦海中忽然就響起那個救援隊大哥哥的話。

　　——“你會沒事的。”

　　冥冥中 兩道聲音竟漸漸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