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他開口,卻說不出一句能解釋的話。
心口像是壓了巨大的石頭,他有些透不過氣。
緩了好半天,陳珩找回聲音,語氣沒了先前的燥怒和盛氣凌人,溫和了許多,帶著歉意,“是我這些年太忙,疏忽了。”
蘇落搖頭。
“世子爺執意想要帶我回去,但你想沒想過,我回去能過什麼日子?”
“總比你現在在外面強。”
“可在府里,子慕差點發燒送掉一條命。”
提起這個,陳珩像是抓到一點什麼,立刻道:“你讓我請太醫那日,我不在府里。”
蘇落愣了一下,但愣怔很快散去,“世子爺不在府里,我弟弟病的快死了都無人管,我若跟著你回去,難道你日后時時刻刻都在府中?
我回去,不過是個妾,一個妾說的話,有幾人愿意聽呢。尤其是主母與婆母都不喜的妾,世子爺當真覺得我在那府里能過得好?
就算世子爺能時時刻刻護著我,那因著夫人和顧瑤對我的不喜,這府里,怕是沒有一刻安寧了,世子爺也會疲累不堪的。”
說完,蘇落起身,朝陳珩行了個禮。
“還望世子爺真的能設身處地的為我想一下,說我挾恩圖報也好說我忘恩負義也罷,今兒,我求世子爺看在我死去爹娘的份上,看在他們死前也曾對侯爺有恩的份上,還我一個自由,好嗎?都爹娘已經沒了,難道我和弟弟也要在鎮寧侯府熬到死嗎?”
蘇落的話刺的陳珩心口疼,他看著蘇落,啞聲道:“你如果不想回府,我可以在外面給你置辦一處宅子,讓你安然度日。”
第26章 得知
“世子爺是要讓我做外室?世子爺說這番話的時候,可曾想過那些高門大戶里外室的下場?”
蘇落只覺得可笑。
“我若做了世子爺的外室,我和我弟弟這一輩子都毀了。怎麼,我爹娘死了還不夠,還要搭上我和我弟弟的名聲和命才行嗎?”
蘇落一句一個死了,一句一個要命,這樣重的話,陳珩卻一個字都反駁不出。
他心口就像是被割裂了一道口子,那割裂他心口的刀,鈍的很,還在一刀一刀的割。
過了好一會兒,他攥著杯子的手指松開,想要去拉蘇落的手腕,可蘇落離得位置有點遠,他夠不到,就只虛虛的蜷了蜷,艱難又艱澀的道:“究竟怎樣,你才愿意同我回去?”
蘇落淡淡的看著他。
陳珩說完,緩慢起身,他朝蘇落靠近過來。
陳珩才走了一步,蘇落道:“不是我要怎樣才能同世子爺回去,而是世子爺怎樣才能讓我堂堂正正的活著。”
陳珩伸出去想要拉住蘇落的手,就那樣僵在那里。
他耳邊響起徐行在顧婆子家的那通質問。
徐行說:她才十五吧,一個小姑娘,帶著一個五歲的孩子,跑出來做什麼?跑出來受苦嗎?她是因為喜歡吃苦所以才跑出來嗎?為什麼不做世子夫人,因為不喜歡嗎?
陳珩看著蘇落,胸悶的厲害,張了幾下嘴,才發出聲音,“你......不喜歡我了嗎?”
蘇落像是沒有聽到他的話,看向那一桌子飯菜。
陳珩順著她那清清冷冷的目光看過去,目光落在那一碗牛乳蒸蛋上,陳珩頓時眉心一跳。
“世子爺喜歡我嗎?如果世子爺喜歡我,世子爺能不能不要再為難我了。”蘇落一改先前的淡漠,此時語氣里多了幾分哀求,“我就算是喜歡世子爺,也該對得起我爹娘的在天之靈,也該為我弟弟考慮,世子爺,放過我吧,好嗎?”
她讓他放過她。
陳珩這輩子沒有受過什麼傷。這個時候,卻像是讓人從正面狠狠的往心窩里戳了一刀。
他朝后踉蹌半步,跌坐在椅子上。
蘇落看著陳珩,頓了一下,福了福身子行了個禮,轉頭離開。
她在賭,賭陳珩對她的那一點情分,賭陳珩的那一點良知,如果他有。
現在的她實在是太弱小了,她根本無法和陳珩剛硬的撕破臉。一旦陳珩要用強,就像是對付碼頭苦力一樣對付她,她毫無還擊之力。
她需要慢慢周旋,在夾縫中求一個生存之道。
哪怕手段有些卑鄙......想必,有她今日這些話,陳珩回京之后,鎮寧侯府也會有一陣子不太好過吧。
蘇落唯恐陳珩再追上來,從酒樓出來,在后院牽了騾子車,快速離開。
陳珩之前說,他不能在這里耽擱太久,他有要緊事要回京。
他的確是有要緊事。
碼頭那件事鬧得太厲害,鎮寧侯府為了保下他,不讓皇上將他抓入牢獄遭受皮肉之苦,做出讓步,同意支持皇上開辦漕運。
但前提是,這漕運督辦,鎮寧侯府要全部參與。
他要趕回去處理這些事。
明明十萬火急,陳珩此刻坐在真定的酒樓里,卻一點要走的意思都沒有。
金寶站在陳珩一側,他從未在陳珩臉上見過這種堪稱落寞的神色。
“爺,京都還等著咱們回去呢。”陳珩不動身,金寶卻不能不催。
陳珩望著窗外,忽然問金寶:“你知道她吃不得牛乳嗎?”
金寶提了一口氣,小心翼翼覷著陳珩的臉色,斟酌了一下,最終實話實說,“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