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義善堂售賣假藥草菅人命。
一副用蘿卜須代替人參須的草藥,藥價一兩,這是漫天要價,我朝律例,物價不得超過成本三成,敢問大人,義善堂賣給草民的藥,成本價有三百文嗎?
早在五年前,我們一副能治病的草藥才五十文,現在一副治不了病的就要一兩,這不是漫天要價是什麼。
還請大人給草民主持公道,將義善堂東家抓獲問罪!”
縣令眼皮一跳,眼底帶著不善的怒火看著底下跪著的婦人,無知婦人竟然還知道本朝律例?
“誰告訴你本朝律例物價不得超過成本三成?”
“草民原本就知道,以前聽人說的。”婦人跪在地上,“草民兒子尸骨未寒,還望大人給草民做主。”
縣令現在只想回去收拾了蘇落,那股甜膩的味道仿佛還縈繞在鼻尖兒,他身上還裹著燥熱的汗。
“放肆!朝廷律例也是你能隨意妄議的?如今物價高又不是只有義善堂一家物價高,你出去吃飯出去買酒出去買柴,哪一樣物價不高,就因為全部物價都高。所以義善堂的藥價高屬于正常,因為成本也被提升。
至于你說的他用蘿卜須代替人參須,你只花了一兩銀子就想買到人參須?據本官所知,帶有人參的藥,起碼要五兩銀子起步。
你這是誣告!”
跪在地上的婦人立刻道:“大人說這些年物價都在漲,可為什麼我們出去做工的工錢不漲?糧食漲價,肉菜漲價,酒水漲價,藥品漲價,布匹棉花漲價,那為什麼工錢不漲?
以前扛大包一天賺三十文,足夠開銷,現在三十文夠什麼?
大人不抓奸商卻斥責草民,這是什麼道理?”
啪!
縣令憤然一拍驚堂木。
“你在質疑本官嗎?”
“咳咳咳。”站在一旁的師爺趕緊咳嗽,狐疑的看了縣令一眼。
大人今兒這是怎麼回事,這腦子讓驢踢了?怎麼火氣這麼大?外面還站了那麼多百姓呢,這不是要激起民憤嘛。
師爺趕緊咳嗽提醒,可縣令只被滿腔怒火充斥裹挾,根本沒注意師爺的提醒,瞪著一雙怒目看著跪在地上的婦人。
“你妄議朝廷律法,誣告本縣商戶,甚至胡攪蠻纏將自己兒子的死怨怪到別人身上,你可真是死哪訛哪啊。
你兒子吃了人家的藥沒好,你就來狀告藥堂。
明兒你兒子走路不長眼撞樹上撞死,你也要狀告那棵樹,讓那棵樹附近的百姓賠償你兒子死亡不成?
簡直刁民!
來人,仗責三十,拉下去!退堂!”
外面烏泱泱的老百姓看著,他絕對不能助長這種歪風邪氣,竟然有人狀告商戶說物價高。
這是要做什麼?
造反嗎!
全天下哪里物價不高!
物價不高怎麼提高稅款,不提高稅款,朝廷上下吃什麼喝什麼!
天真!
殺雞儆猴,看以后誰還敢因為物價高來鳴冤。
“大人......”眼見縣令一點理智沒有,師爺立刻小聲提醒。
只是不等師爺話音落下,外面忽然響起哄鬧的吵嚷聲。
“太過分了!你不說為官清廉,你簡直就是草菅人命!”
“對!明明是義善堂草菅人命,害死了人家兒子,你不責罰無良商家,竟然責罰苦主,哪有這種道理!”
“今兒他能責罰李翠蓮,明兒就能責罰我們,我們都有可能成為李翠蓮,我們要為自己爭取利益。
要不然,下一個死的是誰還不一定呢!”
“我忍不了了,我要殺了這個狗官!”
“我全家已經一年沒有吃肉了,每天過得心驚膽戰唯恐生病,這日子我受夠了!我豁出去了,反正橫豎都是一個死,我拼了!”
“悲哀啊,悲哀啊,我翻開書本,滿本書就寫滿了兩個字:吃人!悲哀啊!”
外面忽然爆發巨大的吵鬧,跟著就有人要往公堂沖,嚇得師爺話都沒說完,驚恐轉頭去看。
看過去的時候,已經有兩個壯漢沖人群里橫沖直撞沖出來就要往公堂上沖。
“快!攔住他們!攔住他們!”師爺立刻高呼一聲。
當即便有衙役上前阻攔。
“你們也有父母子女,你們也有妻兒老小。如今你們穿著衙役的衣裳就要向我們揮棒子,想沒想過,你們的妻兒老小也買不起藥看不起病,明天也可能和李翠蓮的兒子一樣花一兩銀子買一包蘿卜須!”
“沒錯,我們要為自己爭取利益。不然,這天底下沒有人管我們的死活,他們官商勾結,富得流油,可憐的都是咱們窮苦人啊!”
“拼了!”
衙役沖上前,人群里有人質問他們,有的人驅趕百姓的動作便遲疑了。
師爺氣急敗壞朝縣令道:“大人今兒這是怎麼了,火氣這樣大,外面那麼多人看著......”
縣令現在也有些后悔。
望著前面烏泱泱要沖進來的人,冷汗一下讓他打了個激靈。
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他剛剛的確是沖動了。但是他剛才那脾氣那火氣,就好像根本不是受他控制的。就像是被人施了蠱......等等!
縣令一下想到在蘇落那里聞到的那個甜膩的味道。
艸!
那賤人該不會給他下藥了吧!
不然為什麼他剛剛控制不住脾氣,就像瘋了一樣失去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