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竟還做出這等事來。”
“要我說,妹妹你也太好說話了。她縱是懷了身孕又能如何?敢欺辱主家,回頭我就報了祖母把她發賣了去。還有那三哥哥也是,事到如今還護著她,一樣可恨。”
“姐姐可別氣盛。”沈清棠垂著眸,聲音懨懨,“我沒事,養個兩日也就好了。你別為著我去和景明哥哥鬧性子。”
又問她,“琮之哥哥呢?”
她自打回來,就沒見裴琮之。
裴子萋回,“他在祠堂呢!”
裴景明在祠堂罰跪,行露哭哭啼啼,也跟在他旁邊。
漆木桌案上兩只長香點著,繚繞而上。那裴景明跪著的膝下,卻是半點承跪用的蒲墊也無。
不過片刻,額上就跪出一腦門子的汗來。
他咬牙撐著,頭昏腦漲,聽裴琮之居高臨下,冷冷吩咐,“管好你的人。再有下次,沒人護得住她。”
說罷,拂袖出去。
從始至終,行露也未敢吭一聲。
方才裴琮之出門時淡淡看了她一眼,只這一眼,她遍體生寒,如墮冰窟。
硯書在祠堂外守著,見裴琮之出來,上前問,“公子,現在可是去看沈姑娘?”
裴琮之揚袖,嗅到衣裳上清淡的檀香,是方才祠堂里沾染上的。
還有一絲絲血腥氣。
沈清棠自幼嬌弱,聞不得這些。
于是回屋熏香換衣,收拾妥帖了才來看她。
裴子萋已經回去了,沈清棠剛喝了藥,正坐在桌前看那方他送的墨硯。
她落水一場,方才生辰宴上的衣裳已經換下,一頭青絲用凈水洗過,不過虛籠籠挽了個發髻,余下的隨意蕩在腰畔。
或是受了驚嚇,她眉眼也是懶懶倦倦的,低垂著羽睫。
嬌嬌怯怯,好不憐惜。
“這方墨硯,妹妹可還喜歡?”
姑娘抬眸,瞧見了進來的郎君,眉眼才一點點光亮起來,“琮之哥哥。”
她提著裙,三兩下快步走到他面前,仰頭看他,“哥哥可算來了,我還當哥哥不會過來了。”
“答應了要陪妹妹過生辰,自然得來。”他極其自然得牽著姑娘的手,去桌旁落座。
案上一方墨硯,兩支簇新的白毛狼毫筆。
“這筆是誰送的?”他問沈清棠。
“是綾姐姐送的。”
裴家的二姑娘,閨名一個「綾」字,兩年前已嫁去了忠勤伯府。
今日沈清棠生辰,她懷了身子,不便過來,便派人送來了兩支狼毫作壽禮。
倒是與裴琮之送的墨硯合在一塊兒了。
“綾姐姐待我可真好,便是嫁去了別家也總是念著我。”
沈清棠抿著唇,將心里醞釀已久的話說出來,“哥哥便饒了景明哥哥罷,我并沒甚麼事,吃過藥已經好了。若是綾姐姐知道景明哥哥因著我的緣故受了罰,該多心疼呀。”
裴綾與裴景明一母同胞,皆是姨娘生的庶出。
“哦?”裴琮之看著她,“妹妹不怨他們嗎?”
今日是她的生辰,卻叫人推落水中,平白受了場無妄之災。
“有什麼可怨的。”沈清棠低低垂眸,“行露也是不小心,并不是有意的。她如今懷了景明哥哥的孩子,身子嬌貴。哥哥罰他們在祠堂跪著,若是出了什麼茬子可怎麼好。”
她一貫的溫柔體貼,最是顧念旁人。
裴琮之自是順她心意,溫聲應允,“既是妹妹求情,那我待會兒便命人放他們出來。”
“謝謝琮之哥哥。”
姑娘總算展顏笑開,嬌俏明媚的臉,瀲滟生光。
裴琮之沒在閨房久待。
沈清棠落水受了驚嚇,驚懼未定,得好生歇息。他細細囑托了兩句便出門來。
硯書仍在廊檐底下候著,上前回話,“公子,已問過了。水榭旁有好幾個丫鬟,只說當時隔得遠,并沒注意。等瞧見沈姑娘時,她已經落了水。”
裴琮之聽著,若有所思,淡淡「嗯」一聲。
夜里沈清棠上榻就寢。
采薇解著床帷,仍心有余悸,“姑娘也太膽大了,奴婢都快被您嚇死了。不是說好了只讓她推一把便是,怎麼就突然跳池子里去了呢?”
原是主仆倆有約定。
采薇借著此前送雪蓮一事去找裴景明說話道謝,顯露親密,故意叫行露瞧見。她性子善妒,自然想著法子要來尋采薇麻煩。
到時沈清棠出來護仆,被她推搡在地,順理成章。
這樣的事,鬧到裴老夫人跟前,再有裴琮之過來護著。
她與裴景明的親事,才不能成。
只是沒想到,說好摔在地的姑娘卻忽然落了水里。
采薇真的是嚇壞了,“姑娘這法子也太驚險了些,若是當真出了什麼事可怎麼好?”
沈清棠淡淡笑,輕聲寬慰她,“好了,我這不是沒事嘛。”
她思慮得周全,此事不能出紕漏,必得做絕。
要叫眾人知行露心機歹毒不能相處。
要叫裴老夫人因著此事有所忌憚,再不提議親一事。
還要叫那人,對她心生憐憫,悉心護她。往后有他做倚仗,才能風風光光出府,嫁得個好人家。
可是一開始,沈清棠并不是這樣算計人的壞姑娘。
她五歲入承平侯府,少不知事。只因生得一張粉雕玉琢的臉,嘴巴又格外甜,哄得哥哥姐姐們都愛她。
府里哥哥姐姐們眾多。
這里頭,她最喜歡的便是她的大哥哥,裴琮之。
他生得好看,脾氣也好,六藝俱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