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琮之哥哥。”
姑娘抿著唇笑,見他屋子里也是一片凌亂,書籍散得四下都是,揚面問他,“哥哥這是要將這些書卷重新整理嗎?”
“是啊!”裴琮之將書卷擱去桌案,溫聲道:“今日日頭好,也正好將書拿出來曬一曬。”
又問她,“妹妹來找我可有什麼事?”
“也沒什麼事,就是想哥哥了。”
她抿著唇,笑得格外甜,“哥哥這次回來,總是在忙。我也一直在病中,不好來尋哥哥說話。今日得知哥哥在家,便來煩擾哥哥了。哥哥可莫要嫌我。”
他眉眼疏朗的笑,“妹妹來,自然是歡迎的。”
屋子里凌亂,裴琮之邀她去院子里坐。
女貞子樹下騰出一塊空來,圓石桌上燒著爐水,泡一壺新鮮滾燙的雪芽尖。
沈清棠端了茶盞,輕輕抿一口,忍不住喟嘆,“好香。”
很快又禁不住皺眉,“真苦。”
這是裴琮之獨愛的茶,聞著清雅淡香,喝過后卻連唇齒都是清苦的。
沈清棠實在喝不慣,吐吐舌頭,蹙著眉將茶盞擱下,“算了,這樣好的茶我喝真是糟蹋了,還是留著哥哥慢慢品茗罷。”
裴琮之與她對坐,抬手也飲一盞,笑而不語。
丫鬟小廝們都避開了去,留兄妹倆說話。
沈清棠看滿地鋪曬的書卷,又仰面,看院里這一棵女貞子樹,“哥哥這樹栽了好些年了,好像自我進府里,這棵女貞子樹就在這兒了。”
她覺得奇怪,尋常人院中大多種梧桐松梅。
女貞子樹,倒是極為少見。
“是很多年了。”他頷首,又溫潤解釋,“不過隨手栽的,妹妹若是喜歡,我明日讓人也去銜雪院種一棵。”
第8章 招惹
“不必勞煩哥哥了,我只是隨口一說。”
沈清棠連連擺手。
她又沉默下來,小口小口地抿茶。
裴琮之看出她有話要說,“妹妹怎麼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他溫潤笑,看著她。
沈清棠想了想,斟酌著開口,“我和子萋姐姐前幾日去綾姐姐那兒了,她說了好些話。我想……她應當是察覺了的。”
她抬眸,怯怯看他,“哥哥也是早就知道的吧?”
她陷害行露,佯裝落水的事。
騙得了府里眾人,騙不過他去。
“我也是沒法子。”
沈清棠說著,輕輕斂下眸去,眼眶微紅,“我不想嫁給景明哥哥。我們自幼一同長大,我只拿他當哥哥,從沒有半點男女之情。我知道,外祖母是為了我好,嫁給景明哥哥,我就還是家里的人,她可以一直照看我。可是我不愿……”
她抬眸看對面的郎君,盈盈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凄楚可憐的模樣,“琮之哥哥,我是真的不愿嫁給景明哥哥,這才一時鬼迷了心竅,做出這糊涂事來。”
“妹妹別哭。”
他總是心疼她的,忙溫聲撫慰,“我知道妹妹的意。婚姻一事,本就不能勉強。妹妹也是實在情非得已。”
多好的哥哥,連帶她做錯了事也如此寬宥。
沈清棠這才抽抽噎噎止了淚,“哥哥不怨我就好。我總怕,哥哥因著此事,再不理我。”
“怎麼會。”
他聲音溫和清朗,如春風拂面,“妹妹多心了。”
他又不無自責道:“說起來,這事也怪我不好。若不是我此番遠去永州,西院也存不了這個心思。是我沒護住妹妹,妹妹可千萬別因此怨上我了。”
他看過來的眼里分外誠懇。
沈清棠低低斂下眸去,低聲喃喃,“哥哥多慮了,清棠如何會怨哥哥。”
她終于落下心來。
時辰也晚了,沈清棠起身辭別,回銜雪院去。
采薇在外頭等著她。
游廊路程繞得遠,主仆倆走沿湖小路過去,正迎面遇上了行露。
她對上次之事一直記恨在心。
眼見四下無人,她張開雙臂,頤指氣使得擋在她們面前,定要沈清棠給個說法。
“沈清棠,你為什麼要陷害我?”
她來者不善,采薇忙護在自家姑娘面前,厲聲呵斥她,“行露。你好大的膽子,我家姑娘的閨名也是你這丫鬟叫得的?”
“她算什麼姑娘。”行露叉著腰冷哼,“不過是個撿來的野丫頭,難還真當自己是這府里的小姐不成?”
說著,又惱恨看著采薇身后的沈清棠,咬牙切齒,“沈清棠,你好毒的心。我那日分明挨都沒挨著你,你卻故意跌下水來陷害我。”
“你說,你到底安的什麼心?!”
她張牙舞爪地要沖過來,卻叫采薇擋住,越發氣憤,揚手就要對著采薇打下去。
被人截下。
沈清棠攥著行露手腕的手用力收緊,面色卻淡淡,“怎麼,上次的教訓還不夠?還要來招惹我?”
她看過來的眼眸極冷,叫行露忽然想起那日祠堂裴琮之看過來的眼神。
也是一樣的冰冷可怕。
一時心中膽怯上了,說話都不順,“你……你想干什麼?”
她忍不住后退,手腕卻被沈清棠捉住,“我……我告訴你……我這肚子里懷的可是三公子的骨肉。你…你你你敢動我,三公子絕饒不了你。”
她嚇得步步后退,沈清棠步步緊逼。
身后便是深湖之畔,稍有不慎,就能跌了下去。
“你說,我若是此時將你推了下去……”
沈清棠湊近看她,眼神極是意味深長,“這深秋水涼,你腹中的孩子可還保得住?”
“你敢?”行露臉色都嚇白了,驚惶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