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有回來,也只在宮里的宴會上出現。
日子長了,倒是忘記承平侯府里還有個極愛哭的小姑娘。
只是不想,當年的小哭包長大了,竟出落得這副出塵模樣,險些叫他沒認出來。
“對不住啊,清棠妹妹。”
燕城簡直恨不得尋個洞鉆進去,抑或是將那時的自己抓過來揍一頓,實在悔不當初,“小時候不懂事,嚇到妹妹了。妹妹可千萬別與我計較。”
沈清棠搖搖頭,抿唇道:“燕城世子言重了。”
她生疏有禮。
燕城忙道:“清棠妹妹不必如此生疏。你同子萋妹妹一樣,喚我燕城哥哥便好。”
沈清棠紅著臉,低低點頭應下。
之后進了宮自不必說。
哪需裴景明和裴子萋帶著,燕城一人便攬了全部的殷勤。
只是宮宴到底比不得府里私宴,規矩繁瑣,男女眷需得分席而坐。
沈清棠跟著裴子萋落座女眷宴席。
笙簫聲起,教坊司歌舞伎魚貫而入,身著彩衣盛裝,翩翩起舞。
正是春殿嬪娥魚貫列,重按霓裳歌遍徹。
裴子萋一邊感嘆這奢靡浮華,一邊在底下偷偷拽沈清棠的衣袖,“妹妹你看,燕城哥哥在看你呢!”
何須她提醒。
自打落座后燕城的目光就沒離開過這邊。
在他瞧來,這席上自有了沈清棠,滿堂春色皆不過爾爾。
他的傾慕實在太過直白,叫旁邊的裴景明都看不下去,“我說燕世子,你是來看歌舞還是來看我家清棠妹妹的?”
他嘁一聲,“歌舞有什麼好看的。”
言下之意,自然是清棠妹妹更好看。
裴景明簡直扶額無語,“你可收斂些吧。你這樣明目張膽,叫別人瞧見,她日后還如何許人家。”
燕城毫不在意,回頭看著他,認真道:“她不需許別人,我娶她。”
裴琮之姍姍來遲聽見的就是這麼一句話。
少年的心澎湃而又熱烈,帶著不諳世事的天真,就連說出來的話都顯得尤為可笑。
他也的確是笑了。
眼底暗嗤,面上卻不動聲色,施施然撩袍入座。
再抬眸看對面羞澀婉轉的姑娘,目光幽深無垠。
原來,這便是你所求的麼?
散席出宮回府。
燕城尋著機會,湊到沈清棠面前,垂眸看她,“清棠妹妹什麼時候得閑?我去侯府尋妹妹說話。”
沈清棠低眸,害羞不語。
第10章 繡眼鳥
裴子萋嘖嘖出聲,佯裝嘆氣,“感情這麼些年都是我錯付了。燕城哥哥來了侯府只找清棠妹妹,也不來找我說話。”
燕城知她打趣,也學不來上京城里彎彎繞繞的門道,直接取了腰間一把鑲了寶石的短匕遞給裴子萋。
她立馬笑逐顏開,“謝謝燕城哥哥。我忽然想起我還有些事要和景明哥哥說,我先過去了。清棠妹妹,你和燕城哥哥慢慢聊,不著急。”
她捧著短匕歡天喜地地跑開去,徒留沈清棠在原地。
她難為情,也轉身要走,被燕城擋在面前。
“妹妹別走。”
他著急道:“我匕首都送出去了,妹妹與我說說話罷。”
沈清棠垂著眸不看他,“說什麼?”
“我……”
他本想說出自己的心意,又怕唐突嚇壞了她,于是改口道:“我方才在宴席上拾到了妹妹的帕子,想著要還給妹妹才是。”
他從懷里取出一條綾帕。
是她剛剛匆忙離席不慎遺失的,不妨叫他撿到了。
“謝謝世子。”
沈清棠道謝,伸手想取回,卻被他避開。
“我方才拿在手里不小心弄污了它。”燕城眼不紅心不跳地扯謊,“還是等我下次見到妹妹,把它洗凈了再還給妹妹吧。”
他又將帕子重新收回懷中。
匆匆一晃眼,沈清棠分明瞧見帕子是干凈的。
她沒揭穿,輕輕「嗯」一聲,算作應下。
宮門樓的觀闕臺上,兩道身影佇立已久,恰將底下的情形瞧得清楚。
“那是燕城?”儲君問裴琮之。
“是。”
儲君感慨笑,“日子過得真快啊!想當年,我們幾個同在宮中進學,他是最頑劣的一個,總是偷偷扯昭和的辮子,每每氣得昭和直哭。當時我們還笑他年紀最小,是個愣頭青。想不到如今大了,也有中意的姑娘了。只是可惜昭和一顆心算是白費了。”
“殿下多慮了。”
裴琮之看底下依依不舍的兩人,面色無波無瀾,“昭和公主和燕世子乃是天作之合。”
儲君聽出他話外之意,搖頭笑,“你呀你!外人都瞧著你溫潤端方,怎得私下竟是個這般冷血無情的性子?若是叫上京城里那些愛慕你的姑娘瞧見,得揉碎了多少芳心吶!”
裴琮之聽著,沉默不語。
“對了。”儲君又道:“聽說你此前在永州遇了襲,可有大礙?”
觀闕臺下,燕城已經離開。沈清棠也提著裙,往宮門口的馬車去。
清冷月光和她月白的裙混在一起,恍如那日,寺廟的禪房里蕩漾起伏的素色帷帳。
裴琮之看著,平靜出聲,“謝殿下關心,微臣無礙。”
承平侯府里,采薇焦急等著,心急如焚。
瞧見了沈清棠從夜色中走來,忙迎上去,接過她手里的燈籠,又小心將房門掩起來,才問,“姑娘,見到燕城世子了嗎?”
沈清棠點點頭。
她知道今日燕城會去宴席。
承平侯府與平南王府交好,他定來找裴家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