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是受傷了,跌下馬背時不慎崴了一腳,扯到了筋骨,只能一瘸一拐地走路。
她沒再推辭,乖乖趴去郎君背上,包扎嚴實的手摟去他脖頸。
這個姿勢極親密,她輕易便能聞見他身上清淺的蘇合香。
曾幾何時,他也曾如此背過她。
那還是沈清棠剛進侯府的時候。
她被裴子萋帶著,鉆了侯府的狗洞偷偷跑出去玩,卻在回府時被裴琮之抓了個正正著。
他一氣之下,罰了她們跪祠堂。
裴子萋皮實,沒受多少罪。她卻嬌弱,將膝蓋跪腫了,走不得路。
最后,是被裴琮之背著送回的房。
她當時趴在他背上哽哽咽咽地哭,求他原諒,“琮之哥哥,對不起。清棠以后一定聽你的話,再也不和子萋姐姐偷跑出去玩。”
那時多可愛,哪像現在,不吭一聲,即使靠在一處,也恨不得與他隔得山遠水遠。
到底是他先出聲,“我方才遇見了個小女孩,恍惚間,還以為是瞧見了妹妹小時候。”
裴琮之話里不無感慨,“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妹妹,是在侯府門口。妹妹淋著雨,瘦瘦小小的一個,看著可憐極了。”
“我也記得第一次遇見哥哥。”她在背上悶悶出聲,“那時若不是哥哥為我撐傘,帶我進府里,清棠想必早已死了。”
她抿了抿唇,猶豫了一下,接著說,“我一直記著哥哥的恩情。”
“是嗎?”他語氣似有落寞,“但是似乎,妹妹現在與我越來越生分了。”
她的刻意躲避,她的有意疏離,他都看在眼里。
“是嚇到妹妹了嗎?”裴琮之溫聲問,“如果是因著幼時那只繡眼鳥,把妹妹嚇壞了,哥哥現在向你道歉……”
她搖頭,“哥哥不必道歉,我知道了……”
她記起那只繡眼鳥是誰的了。
裴家主母去了一趟望安寺小住,回來就帶著這只繡眼鳥。當時的丫鬟說,是望安寺的住持見她與這只鳥有機緣,特送給她的。
什麼機緣不機緣,原不過是兩人定情之物。
他那時拿那只鳥泄憤,想必當時便是知道了這鳥的含義。
他輕笑,“妹妹果然聰慧。”
沈清棠伏在他肩頭,她其實看不見他的表情,卻也能感受到他此時的愉悅。
心里越發惴惴不安。
她是多聰穎的姑娘,怎會瞧不出他看自己的眼神。那不是哥哥瞧妹妹的眼神,分明是豺狼要吞吃自己的獵物。
她害怕他,也從不只是因為那只繡眼鳥。
那是一個獵物對狩獵者本能的抗拒與膽怯。
接下來的路,兩人安安靜靜,不再說話。
出了林子,燕城得知消息匆忙趕來。
“清棠妹妹,你無事吧?”他語氣焦急,看她包扎的手,和臟污的裙,狼狽不堪,心疼不已。
沈清棠搖搖頭,“燕城哥哥不必擔心,我無事。”
“妹妹受了傷。”裴琮之看著她,“還是先讓御醫過來看看罷。”
驪山上有隨行的御醫,也有供人歇息的營帳。
沈清棠包扎的手被重新拆開,林子里條件有限,裴琮之只能簡單處理,現在拆開來瞧著越發觸目驚心。
老御醫見慣閨中女子嬌弱,提醒她,“一會兒上藥會有些疼,姑娘且忍著點。”
沈清棠點點頭,當真抿著唇一聲也沒吭,只是眼底紅了一圈,看著分外可憐。
老御醫再去看她的腳。
“好在沒有傷到筋骨,將養些日子也就好了。
切記這段時間安心靜養,不要下地走動。”
老御醫交代完,背了藥箱去外間寫藥方。
從始至終,裴琮之一直在旁陪著,倒是燕城因著男女大防被擋在外面。
待御醫離開,他撩袍坐去沈清棠身邊,看她微紅的眼,悠悠一嘆,“妹妹這愛哭的毛病還和小時候一樣,怕是這一輩子也改不了了。”
她也不服氣,把淚硬生生逼回去,吸了吸鼻子,嘟囔道:“哥哥這愛笑話人的毛病怕是這輩子也改不了了。”
第19章 懇求
“伶牙俐齒。”
他眉眼舒朗地輕笑,忽然一本正經的看著她,“妹妹騎的那匹馬,自來便已溫順著稱,怎會無緣無故地突然發狂了呢?”
他意有所指,她心思玲瓏,遲疑著問,“哥哥的意思是,這不是意外?”
她也有疑惑。
那馬發狂的突然,和之前在跑馬場時的溫順截然不同。
裴琮之愛極了她的心思玲瓏,一點就通。
“是不是意外還有待商榷,我自會去替妹妹查。只是妹妹自己也要想一想,平日里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
他點到即止。
看姑娘若有所思,憂心忡忡的臉,“好了,妹妹休息罷。我先出去了,你好好歇息。”
裴琮之起身出去,燕城還在外面守著。
見到他,滿臉歉意,“都是我不小心,琮之你把清棠妹妹交給我,我卻害得她受了傷。”
又連忙問,“清棠妹妹她沒事吧?可有大礙?”
“無礙。”裴琮之笑容清潤,又來寬慰他,“燕城你不必自責,這是意外,清棠她并沒有責怪于你。”
“那就好。”燕城滿是后悔,“早知如此,我就不帶著她進林子了。”
原想著是哄她開心的,不妨惹出個這般禍事來。
采薇現在也是后悔一開始沒攔著她,紅著眼看沈清棠滿身的傷,“好好的姑娘,跟著去林子,怎麼就傷成了這個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