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檀不動聲色的轉了轉眼睛,笑著問:“王叔,您真是有心了。”
“小姐你太客氣了。”
王順一臉不敢當的模樣,惶恐道:“都是單將軍的吩咐,小人不過是聽話辦事而已。不過單將軍對于老爺的尊敬愛護之心,當真是讓人感動呀。”
明檀扯了扯唇角,緩聲道:“是啊,要不是單將軍,我們一家可真要露宿街頭了,改日得好好謝謝他。”
明檀裝作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王順笑著附和。
進了門,明檀往后院的方向走去。
王順恭敬的停在原地,一直悄悄盯著明檀的身影,見她拐過彎,這才收回了目光,眼底透著一絲古怪。
回到后院,明清旭不知從哪里找來了一把砍刀,正對著墻角的竹子大發威,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錢氏見到明檀的身影,慌忙迎上來,低聲道:“父親正生氣呢,你也別去觸他的眉頭,咱們一塊進屋收拾去吧。”
明檀挑了挑眉,反問道:“是不是又在二房那里吃了啞巴虧?”
“可不是嘛。”
錢氏同樣有些氣憤,解釋道:“公爹本來去那邊理論,誰成想還沒進屋,老夫人聽見動靜,便直接暈倒在地,二房便裝模作樣的伺候起了老夫人,把公爹晾在一旁,公爹氣的一肚子火發不出來,正生悶氣呢。”
“父親在戰場上叱咤風云,所向睥睨。可是對于宅院內的事情簡直是一竅不通,他性子直,又心軟,可不得被二房拿捏著?”
明檀眼下心情愉悅,便笑著說:“算了,由著二房鬧吧。”
錢氏狐疑道:“阿檀,你真的不生氣?以前二房的人要是敢這麼囂張,你早就動手了,這次怎麼會放任他們欺負到自己頭上?”
當然是因為二房那幫蠢貨自以為占了便宜,實際上不過是自掘墳墓罷了。
有些有毒木頭的房間,明檀才懶得跟他們爭呢。
不過這些話,明檀也不能直接告訴錢氏。
“嫂嫂,這個宅子畢竟是單將軍的,我們早晚得還給人家,現在爭來搶去有什麼用?”
明檀笑著說:“只要有個能睡覺的地方就好了,而且后院地方寬敞,也不用和二房的人住在一起,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麼會上趕著住在他們隔壁?”
錢氏附和道:“是啊,我也懶得看到他們虛偽的嘴臉。”
明檀拉著錢氏往屋里走,瞧見明清旭腳下那堆竹子,忽然有了其他的主意。
“爹,你也別光撒氣,還是留些力氣做點正事吧。”
“……”
明清旭一臉郁悶的回頭,沉聲道:“什麼正事?”
“院子里的井臺不是塌陷了嗎?您用那些竹子圍個柵欄,免得回頭有人不小心掉進井里。”
“知道了。”
明清旭雖然生氣,但態度還算和緩。
小老頭心里估計正覺得愧疚和懊惱,連明檀的眼睛都不敢看。
明檀可是個敢在老胡臉上拔胡須的人,便調笑道:“爹爹,你會扎籬笆嗎?要不要女兒教你?”
明清旭氣的嘶了聲,無奈道:“爹爹一大把年紀了,什麼沒見過?一個小小的籬笆,還能難得倒我?你也太小看我了。”
“是嗎?”
明檀皺皺鼻尖,嫌棄道:“那您可得做好看一點,不好看可是要退回重做的。”
“……”
小老頭氣的吹胡子瞪眼。
明檀的笑聲像風鈴似的,十分悅耳。
人都走了,院子里就剩下明清旭一個人,他丟下砍刀,一個人默默蹲在地上,神色難掩落寞。
他忽然想起云娘,也就是明檀的母親。
明檀走丟那日,原是老夫人嫌她頑劣,一氣之下要罰她站規矩,非要拖著她去寒山寺跪經。
寒冬臘月里,明檀穿著單薄的衣裳,跪在冰涼的地上一天一夜。
寒氣入體,第二日便病倒了。
明檀從小活潑明艷,不受拘束。但在老夫人這個重視禮教的老頑固眼中,便是不學無術,不懂規矩。
老夫人以為她又在裝病,便不理不睬,將高燒不退的她獨自關在房間內,任由她的貼身丫鬟云朵跪地苦苦哀求,把頭都磕破了,也無動于衷。
那夜,寒山寺闖進一伙盜匪,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明檀所住的房間被大火包圍,云朵不顧危險沖進火海救人,卻沒有找到她的身影。
自此,明檀便失蹤了。
事后,老夫人連一句解釋也沒有,自顧自將所有的罪責推到了云朵身上,將她亂棒打死,又將鮮血淋漓的尸體丟在云氏跟前。
老夫人說,這便是她給明檀的交代。
云氏恨極了!
第34章 用膳
云氏恨了老夫人一輩子,也怨了自己一輩子。
她怨自己那日沒能攔住老夫人,沒能將明檀留在家中,也恨自己懦弱,拘泥于禮教,沒有追究老夫人的責任。
這些年,云氏一直生活在無盡的悔恨當中,痛苦不堪。
臨死之際,云氏想到如果明檀還在的話,馬上就要到及笄之年。
她氣若游絲,握著明霄的手,一字一頓的叮囑。
不論如何,哪怕走遍大江南北,只要他活著,只要還有一口氣,便不能停止尋找明檀的腳步。
她給明檀取了個小字,叫無搖。
她希望明霄能找到明檀,帶她回家,給她安寧富足的生活。
從此以后,安安穩穩,再無飄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