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臥病幾日,整個人就顯得十分憔悴。
明檀剛走到塌前,杜老爺便緩緩睜開了雙眼。
其實門外的動靜,他聽見了不少,只是沒想到這次過來看病的竟是個毛丫頭。
杜老爺唇角牽起。
明檀搬來木凳落座,抬眸詢問道:“杜老爺,您笑什麼?”
“咳……”
杜老爺聲音很虛,低聲道:“老朽不過是感嘆巾幗不讓須眉,青州這種煙瘴蠻荒之地,竟出了個女大夫,可不得讓人覺得稀奇?”
明檀的指尖落在杜老爺的脈搏上,淡聲問道:“您不怕我是騙子?方才您家夫人可是把我好一頓教訓,差點把我嚇跑呢。”
杜老爺再次笑起來,渾濁的眼眸滿是愛憐的神色,道:“她本該是個瀟灑落拓之人,只可惜太過心窄。縱然面上風風火火,實際上經不住事,倒不如你這個小丫頭鎮定。”
“夫人也是藏有童心之人,看來外頭傳言杜老爺和夫人伉儷情深,竟是真的。”
“難道不是傳我這個老頭子要納美嬌娘沖喜?”
杜老爺還挺幽默,竟然還懂自黑。
明檀收回素手,緩緩道:“夫人是病急亂投醫,看來也是真的擔心您。”
“這倒是,我家夫人是天底下最好的夫人!”
談起那位風風火火的杜夫人,杜老爺瞧著精神都煥發起來。
他扭過頭問:“小大夫,您可看得出我這個老頭子還有多少命數?”
明檀鳳眸流轉,反問道:“老伯,您怕死嗎?”
“嗐,都是世間俗人,誰能不怕死?”
杜老爺輕咳兩聲,喘著短氣,緩緩道:“不過我更怕我家老婆子掉眼淚。如果能再多陪她幾日,哪怕病體摧殘,又有何懼?”
“幸好您遇上我,死不掉了。”
明檀滿懷信心,話音一轉,繼續道:“不過你得先睡一覺。”
說完,明檀不知什麼時候取出了銀針,就這麼隨意一扎,杜老爺便陷入了沉睡中。
屋內一點聲響也沒有,起初還能聽見隱約的說話聲,后來連一丁半點的聲音也沒有了。
杜清書在門外等的心亂如麻。
杜夫人派人過來催問了好幾次,見沒有消息傳來,怎麼也不肯休息,心中著急,最后又讓侍女扶著跑了回來。
“娘,你怎麼又回來了?”
“你爹呢?到底怎麼樣了?”
杜清書道:“大夫還沒出來。”
“這麼長時間,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杜夫人火急火燎,似乎一刻也等不得,直接叫來家中的伙計,尋思著再不出來,就要直接撞門了。
好在明檀聽見了門外的動靜,及時打開了房門。
杜夫人見勢就要往里沖,被明檀用手攔下。
“夫人莫急,杜老爺不過是睡著了。等他睡醒之后,你去查看也不遲。”
“你對我家老爺做了什麼?”
杜夫人抓住明檀的手,威脅道:“我家老爺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一定讓你陪葬!”
“畫兒……”
屋內傳來低聲呼喚。
杜夫人臉色驚變,推開明檀踉踉蹌蹌的便沖了進去,見杜老爺好好的躺在床上,頓時喜極而泣。
“你還活著?”
“放心吧,我還得留下來關照你呢,沒你的命令,我哪敢輕易去死?”
“糊涂東西,都一把年紀了,還說這些混賬話,也不怕被兒子聽見了笑話。”
門外的杜清書:“……”
真是謝謝你們還能想起我。
“姑娘,家父還好吧?”
杜清書理了理自己的情緒,看向明檀笑了笑問道。
明檀點點頭,道:“你父親的病的確不是癆癥,乃是之前淋了雨,染了風寒,又不知保養,拖著拖著竟拖成了肺炎,才會導致高熱昏厥。
若是再晚幾天,怕連心肌炎都要燒出來了。”
“什麼肺炎……心肌炎……”
杜清書有些汗顏,道:“在下實在聽不懂。”
“你聽不懂沒關系,我懂就行。”
明檀笑道:“我是周氏藥鋪新來的藥童,往后你父親若有什麼病情反復的地方,只管去找我就成,現在我要借用一下家中的書房,我會把藥方寫下來,你們照方抓藥即可。”
“周氏藥鋪?先前不是說……”
杜清書的話音戛然而止。
“你想說他們家鬧出過人命?”
明檀挑眉,淡聲道:“常言道,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杜家深受其害,如今怎麼還不懂明辨是非?是此是彼,是好是壞,公子方才不是已經見識過了?”
“是是是,姑娘教訓的是。”
杜清書歡喜道:“姑娘請跟我來。”
明檀跟著杜清書往書房走,順便叮囑道:“對了,我方才已經給你父親服用過特效藥,這兩日他可能會有些嗜睡,你只要讓他按照我的藥方調理,不出三日,便能藥到病除。”
稍傾,杜清書將藥方拿在手中,連日懸著的心終于落回實處。
他讓下人送來重金,以表感謝。
明檀卻推脫著不要。
杜清書詢問道:“姑娘可是介意家母之前對你口出狂言之事?”
“非也非也。”
明檀鳳眸瀲滟,湊到杜清書跟前低聲道:“這樣吧,等過兩日你……”
說完,杜清書露出了然的神態,笑著說:“姑娘放心,到時候就交給我吧!”
離開杜家的時候,杜夫人親自送明檀出府。
得知明檀堅持不要出診費,杜夫人自責到了極點,連忙打點下人買來一堆吃的用的,倒是比明檀先送回了家中。
臨走之際,杜夫人真誠認錯,非要給明檀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