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著急。”
明檀抿了抿唇,像是下定決心一般,道:“那些木料,我覺得不太好,梁叔你幫我處理了吧。”
老梁抬眸問道:“處理?你的意思是全都不要了?”
“對。”
明檀點點頭,道:“不要了。”
說完,明檀轉身出門,直接翻身上馬,颯颯離去。
老梁看著明檀消失的笑聲,滿臉狐疑。
年前,明檀送來一車又一車木料,說是從自家淘汰出來的舊家具,丟了可惜,然后讓他劈了當柴燒。
當時他看那些家具都是上好的梨木所制,工藝考究,且十分新穎,不像是用久的東西。
若是劈了當柴火,未免太過可惜。
所以老梁沒有第一時間處理。
后來不過半日的功夫,明檀又忽然改變了主意。
老梁記得,那日明檀手里拿著賬本,細眉微微隆起,她從堂屋出來之后,面無表情的朝他說道:
“梁叔,之前的舊家具全都拆成木料吧,您幫我找幾位能工巧匠,給木料重新上漆,加寬尺寸,制成新床,過幾日我有一位舊友要成親,我打算把這些新床送給他,以賀新婚之喜。”
如今怎麼又改變主意?
年輕人的心思,屬實難懂。
老梁緩緩搖頭,又重新看向手邊的算盤。
明檀的心情一直很復雜。
尤其當她從永昌木廠的訂單上,看到單宇的名字時,她原本下定決心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單宇在西街買了新宅院,大概是為了和李娉婷的婚事。
如今他留守在北疆,婚事不宜再耽擱下去,年后挑選好黃道吉日,不日就會上門迎娶李娉婷。
他在永昌木廠定做了一整套家具,用來安置新家。
明檀原本想要抓住這次機會,以牙還牙。
畢竟她如今是永昌木廠的二當家,不聲不響的把有毒的木料調換成單宇的新家具,還是很容易做成的一件事。
但最終,明檀卻沒有選擇這麼做。
因為單宇要娶的人,是李娉婷。
一來,明檀雖然想要報仇,但卻不想傷及無辜。
二來,李娉婷也算是真心實意對待明檀,她把明檀當朋友,明檀亦然。
李娉婷是無辜的。
明檀不能因為和單宇的恩怨,就害了李娉婷。
這樣她的良心也會過意不去。
明檀騎上快馬,繞過街巷,一路奔著城郊的孤山而去。
她今日要去探一探之前所見的鬼竹林,瞧一瞧里頭到底有什麼貓膩。
天欲雪,寒風凜冽。
明檀勒住韁繩,停在竹林外的小路上,四周都是荒山枯木,她將馬匹帶到林子里休息,自己一個人鉆入竹林,朝著密密麻麻的竹海深處走去。
竹林中落葉堆滿地面,乍一看上去,前方枝葉橫斜,似乎并沒有什麼通道。
但明檀蹲在地上仔細觀察了半晌,隱隱約約能看到不少深深淺淺的腳印,足以可見,這里應當經常有人經過。
她還發現了許多馬糞聚集的地方,竹竿上也有類似捆過韁繩的痕跡。
明檀勾勾唇,行動間,愈發謹慎起來。
她今日穿著的披風,正是竹青色,上面還繡了一大片的竹葉,深深淺淺的顏色交織,往竹林里走的時候,很容易就與周邊的環境融為一體。
幸好這里是一片竹林,哪怕如此寒冷的季節,也獨留一片盎然的綠景,得以讓明檀借機隱匿身形。
只是不知道這片竹林的盡頭在哪里。
未免保險起見,明檀從空間內拿出工具,砍了一截長長的竹竿握在手里探路。
單宇向來行事狠辣,這片竹林里定然危機重重,搞不好腳下就有無數個機關在等著她。
竹竿啪啪的打在地上那些枯枝爛葉上,忽然發出了一聲更加清脆的聲音。
明檀停下腳步,用竹竿緩緩撥開前方的樹葉,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枯葉下,竟有一根羊腸細繩捆在竹竿兩側,后面鋪著一張大網,隱藏在落葉下。
若有人不小心被細繩絆倒,就會被大網裹住,掉入后面的深坑。
那里面擺著密密麻麻被削成尖刀樣式的竹筏。若是不小心掉進去,身上瞬間會被扎出無數個血窟窿……
這種機關,并不會讓人第一時間喪命。
甚至你可以清晰的感覺到,自己體內的血液在一點一滴的向外流淌,一動不能動,眼睜睜看著自己血枯而亡。
明檀停在原地,朝著四周眺望,發現不止地上設置了機關。
頭頂上銀線飛織纏繞,利用竹葉繁茂,隱匿利箭的身影。
明檀想,那條羊場細線,就像一個松發器一樣,只要有人經過,被細繩絆倒,輕則掉入深坑,被竹竿削成的尖刀扎穿,血盡而亡。
如果有幸,反應得當,沒有掉入深坑,也會被四面八方飛來的利箭,亂箭射死。
總之,沒有生機。
最重要的是,竹林里的機關設置的毫無章法,你始終無法確定,能否安全到達竹林盡頭。
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稍不留神,就是死路一條。
明檀終于明白,為何鬼竹林會有去無回了。
常言道:反常必有妖。
為何要在這里設置如此血腥殘暴的機關,可不就是為了掩蓋竹林深處的秘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