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統領大人!”
洪亮的嗓音,瞬間吸引了謝豪的注意。
謝豪抬起頭望過來,先是看到了那名差役,緊隨其后便把目光移到了明檀身上。
明檀只好揚起笑臉,心里一邊罵爹,一邊笑吟吟的走了上去,道:“見過謝叔叔。”
幾日不見,謝豪已經成了統領大人,實打實的升官了。
謝豪負手而立,清潤的面容之上平添了幾分愁色,擰眉道:“你怎麼來了?”
“哦,這位姑娘是跟著單將軍的夫人一道來的,說是來探望救命恩人,特讓屬下帶去想見。”
差役小哥搶先答了話。
明檀勾著唇,心道:算了,遇見謝豪,八成是見不到連風眠了。
她剛想開口,沒成想謝豪淡聲道:“原來如此,單夫人的事情要緊,你們趕快去吧。”
“是!”
說完,差役回頭朝著明檀笑道:“姑娘這邊請。”
明檀云里霧里的跟上差役小哥的步伐。萬萬沒想到謝豪竟然沒有出言阻攔。
所謂何意?
經過拐角處,明檀悄悄回頭看了一眼,謝豪的身影早已消失,不知去了哪里。
“姑娘,您在這里稍等片刻,我去把人給您帶來。”
到達采石場門外,差役笑著對明檀道。
明檀點點頭,道:“有勞大人。”
腳步聲漸漸遠去,明檀抬起頭打量起眼前的采石場,遠處的山石層層疊疊,高聳矗立,山腳下是一片亂石堆,穿著囚衣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不停的勞作著,但凡動作稍緩,都會換來差役的拳打腳踢。
明檀心中越發狐疑。
之前連風眠并未被送到采石場服苦役,而且明檀還曾經給連風眠出主意,讓他借著身體不適的由頭,不要輕易到采石場來。
思緒繁雜之際,差役領著人緩緩而至。
“姑娘,人來了。”
明檀猛的回神,抬頭看向差役身后的男人。
如今連風眠的身上穿著一件單薄的囚衣,露出一截冷白瘦削的腕骨,衣服像是不合身,衣袖處有多處磨損,將他的身影襯托的愈發單薄。
只是那雙眸子,依舊深沉。
連風眠蒼白憔悴的面容之上,勾起一起淡笑,看向明檀溫聲道:“怎麼一見我就皺眉?”
“……”
明檀瞪了他一眼,隨即走向旁邊的差役。
她悄悄遞上提前準備好的一串銅板,塞到差役手中,低聲道:“差役大人,容我們閑話幾句。”
“姑娘客氣。”
差役悄悄握住銅板,隨手指了一個方向,笑道:“那邊清靜些,也沒有犯人攪擾,姑娘有什麼話都可以去旁邊說,我就在這里等著。”
“多謝小哥。”
明檀和連風眠一前一后走到旁邊的僻靜處。
明檀背對著差役的方向,低聲詢問道:“不是說了讓你不要來采石場嗎?”
“這種事情可由不得我。”
連風眠清俊的面容上,笑容淺淡,溫聲道:“我如今是階下囚,可不是什麼享有特權的皇孫貴族,自然得和其他人一樣,沒關系。”
連風眠說著很輕松,說完又朝著明檀詢問道:“你怎麼來了?”
“就順路過來瞧瞧。”
明檀問道:“最近采石場沒有發生什麼事情吧?”
“你是指哪方面?咳咳……”
猝不及防的咳嗽來襲,連風眠忙掩住口鼻,把頭轉向一邊,等咳嗽稍緩,他的眼中浮現出幾分歉疚的表情,道:“抱歉。”
明檀隨即握住連風眠的手腕,為他診脈,額間的兩條細眉像是要打架似的,擰成了一個團。
明檀道:“你的傷怎麼還沒好?”
“無妨,都是小事。”
連風眠抽回自己的手,隨即把話題轉移到明檀的身上,詢問道:“你最近怎麼樣?瞧著似乎清瘦了一些。”
明檀攤開手,掌心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個小藥瓶,泛著瑩潤的光。
她道:“心力交瘁時吃一粒。”
連風眠遲疑了下,緩緩拿過藥瓶,笑道:“又要麻煩你了。”
“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叫麻煩。”
明檀隨即道:“我會讓康達錢莊的人幫你付錢的。”
連風眠笑,道:“也行。”
兩人干巴巴的站著,此處像是個風口,綿綿不斷的涼風拂面,連風眠緩緩移步,將大部分冷風遮擋在身后。
明檀挑著眉看他一眼,道:“看來病的還是不夠重。”
連風眠伸出手指,懲罰似的,輕輕彈了彈明檀的額頭,反問道:“會不會說話?”
明檀撅著嘴巴,露出幾分女兒家的嬌嗔,無意間卻瞥見了連風眠滿是擦傷的手。
采石場服苦役的人,都是最最下等的人,犯了事,除非遇到大赦天下,不然這輩子都得老死在這里。
一睜眼就是不停的勞作,直到把最后一絲力氣用完。
他的手,原本應該挽著長弓,在沙場上呼嘯往來。如今卻淪落至此,與這些山石為伍。
他心中的恨意,應該也不少吧?
“在想什麼?”
連風眠忽然打斷明檀的思緒,淡聲詢問道:“好不容易見一面,也不知道跟我說說外面的事情,怎麼自己倒發起呆了?”
“外面……沒什麼事情,都挺好的。”
明檀眼珠轉了轉,笑道:“娉婷成婚了,嫁給了單宇,一個是我現在最好的朋友,一個是我看見就覺得頭疼的人,他們湊成了一對,真好啊……”
聽見明檀話里的嘆息,連風眠安撫道:“人各有命。”
“命?你信命嗎?”
明檀閃著水靈靈的眸光,一動不動的看著連風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