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時覺得自己何其有幸,能夠遇到這麼一個善解人意的女子,她懂自己所有的情緒,也理解自己所有的心事。
再聯想到今日,他覺得自己受到了強烈的欺騙。
所以的這一切,都是她假裝出來的罷了。
莫宜君何其了解他,他只要皺皺眉頭她都能猜到他心中所想。
此刻聽到他用這副語氣詢問自己,心底清楚,他大概已經信了何媽的話。
她又去看事不關己的顧清笙,眸底仿佛要噴出火來。
這時候,她才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
顧清笙一開始的默不作聲,自始至終都保持著一股淡定如水的姿態,無不在彰顯著,這局的掌控權是被她握在手中的,她顧清笙才是掌舵者。
他們在場的所有人,都是她的棋手。
只有事情偏離的時候,她才會出面扭轉。從福生到何媽,全都在按照她預想的方向走。而莫宜君卻先亂了陣腳,一步步落入她設置好的圈套中,深陷不拔。
說起來,她確實叫何媽給顧清笙下了毒。她想在顧公館的時候就慢慢搞垮顧清笙的身體,再在她嫁入督軍府的時候再給她一劑猛藥,讓她死得悄無聲息。
只是沒想到,何媽這老東西做事如此不靠譜,當場被人贓并獲。
難道現在要她認下來,讓顧清笙看笑話嗎?
她纖長的手指緊攥著腰間的衣料,待一松手,那塊上好的衣料也不可避免的皺了起來。
她面上卻換了一副微笑面孔,顯然已經做好了決定。
她還不知道,就是這個決定將她推向了萬劫不復的深淵。
只聽她說道:“老爺,我怎麼會做出這種蠢事呢?我待清笙如何你也是知道的呀,三年前你要送她出國我也攔過的。她前幾日回家,我對她的事情也是盡心盡力,我向來都是可憐她那麼小就沒了母親,你怎麼能相信何媽的片面之詞呢?”
說到最后,語氣染上了幾分委屈。
顧向錫眸底劃過幾分失望,他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又看向何媽:“你也聽到了,太太說她沒做過。你既然說是她指使的,可有證據?”
何媽一臉著急:“老爺,老奴說的句句屬實吶!那毒藥就是太太給我的,老奴近日都沒有出過門,哪來的機會弄到毒藥呢?”
顧向錫一聽,也覺得有幾分道理。
何媽見他不說話,以為這句話還不夠有說服力,腦海飛快地回想著更加有說服力的東西。
倏地,她不知想到了什麼,忽地一激動,就脫口而出:“太太房間里梳妝臺還有好多這種珠釵,前太太的嫁妝她根本就沒有收在庫房里,那只寶紅色的珠釵就是太太賞賜給下來的。我老婆子雖說一時被這東西迷了心竅,卻也干不出偷雞摸狗的勾當來!”
何媽字字有理有據,說到沒做的時候,腰板挺直。
徐薇蓮的嫁妝被莫宜君占為己有這件事,顧向錫是不知情的。
此刻,被何媽放著一大家子的面說出來。不僅讓莫宜君臉色難看,更叫他這個一家之主難看。
莫宜君當即就跪在地上,抱住顧向錫的左腿,解釋道:“老爺、我就是見姐姐的嫁妝太漂亮了,就想借來看看的。我、不是故意要拿走的……”
眼淚向來都是她最有力的武器,這招對顧向錫屢試不爽。
聲討
卻未曾想到,顧向錫這次竟然稍稍偏開腿,并不想讓她觸碰。
莫宜君微愣,眼角自然而然地滑出眼淚,微仰著臉,一副梨花帶淚的可憐模樣看著他。
“老爺,我從未戴過姐姐的首飾,我真的就是拿來瞧瞧的。”
顧向錫不為所動,而是無力的撫了撫額頭,不想去看那跪在地上仍不知悔改的妻子。
半晌,他才低頭看她,已經過去二十年了。雖然她極力保養,但衰老是不可逆的。
她眼角的細紋無論如何都無法掩蓋,身上的肌膚也不再像織云那種小姑娘般光滑細膩。到底,還是留下了歲月的痕跡。
他微微撇開目光,不如看她。
“我只要派人去查,就能知道毒藥是從哪兒來的。事到如今,你還不知悔改嗎?”
輕飄飄的一句話,聽在莫宜君耳中卻仿佛千金般沉甸。叫她腹里編緋的一堆理由統統失去了作用,再也沒有機會說出口。
她細細彎彎的眉頭折了折,整個人癱坐在地上,也不再叫委屈了。
顧方怡看見母親居然一言不發,她也坐不住了,對顧向錫辯解道:“阿爹,你說的什麼話,你也覺得這件事的罪魁禍首是阿娘嗎?阿娘她陪了你這麼多年,你是最了解的她的啊,她……”
“閉嘴!”
顧向錫冷冷地喝住顧方怡,臉色陰沉得叫她害怕。
一提到這個,顧向錫就想到自己的愚蠢。
莫宜君見顧方怡被嚇得小臉發白,動了動嘴唇:“老爺,別嚇著孩子,都是我的錯,是我錯了……”
顧方怡嚇得渾身一震,眸底閃著錯愕,阿爹從未用這種語氣同她說過話。
顧方靜急忙拍了拍她的后背,輕聲安撫:“姐,別說了,阿爹正在氣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