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笙一聽,當下就有幾分不詳的征兆。
“可是做布匹生意的那個李老爺?”
“正是。”
“她想登報,那給她登報便是,怎麼吵起來了?”
“倒也不是我們不愿意幫她,像這種失蹤案超過三天還沒消息的,一般都沒救了。何況她也就是一個姨太太,姨太太生的庶女沒就沒了,找我們登報也沒用啊……哎,你干嘛去?”
顧清笙她已經基本確定婦人的身份,她那失蹤的女兒,極有可能就是在督軍府定親那晚才見過的李荷姍。
涉及到自己的朋友,顧清笙不可能坐視不管。
她上前推開圍在那里的同事:“都散了吧,相機我幫你們拿回來,這件事交給我。”
相機的主人并不相信,仍然不肯走。
顧清笙抬眼看向婦人,輕輕喚了一聲:“桃姨,是我,我是清笙,你還記得我嗎?”
桃姨已經三天沒有睡覺了,眼睛底下的烏黑怎麼也遮掩不住,眼睛里還布有血絲。
即便累到極致,她也不敢停下,更不能倒下。
女兒就是她的命根子,她們娘倆在李家后宅相依為命數年,她丟了,就等于是天塌下來了。
自從女兒失蹤后,老爺也只是象征性地派人隨便找找,他并不差這個女兒,到頭來一絲線索都沒有找到。
她又求到警察廳,那些人又說這案子不歸他們管,要找就去找租界里頭的俄國人。
所有人都像踢皮球一樣,就是不肯幫她找女兒。
拖得越久,女兒就多遭受一分痛苦。
她的女兒乖巧懂事,讀書又刻苦,這麼好的一個孩子……
她沒辦法了,只能跑來報社鬧鬧,讓他們幫忙登報,或許會有好心人能提供線索。
“清笙?”桃姨重復了一遍,雙眼像迸出光來:“清笙,我聽荷姍提過你,她說你在報社上班……”她四處打量著環境:“莫不是就是這家報社?”
她突然給顧清笙跪了下來,一只手抓住她的裙角,儲蓄已久的淚水傾瀉而出,好不容易碰到一個認識的人。
“荷姍不見了,我怎麼也找不到她……清笙啊,你是個好孩子,求求你幫幫我吧……我實在是走投無路了……”
顧清笙嚇了一跳,她蹲下身將桃姨扶起來,接過她手中的相機。桃姨也沒用反抗,任由她將相機還給同事。
“桃姨,你先別急,我們出去說。”
顧清笙扶著桃姨去了報社附近的一家咖啡店。
剛進店門,桃姨突然眼前一亮,不由分說就跑到一桌客人的那頭,激動的挽住女客人的手臂:“荷姍……荷姍,姨娘終于找到你了……”
那女客人只覺得莫名其妙,甩開桃姨的手:“你認錯人了!”
顧清笙也連忙走過來,對那女客人賠禮道歉:“抱歉小姐,因為您和我妹妹的背影實在是太像了,我姨娘才會不小心認錯人。這樣吧,您和您朋友的這兩杯咖啡算我請你們的,您看這樣可以嗎?”
顧清笙從包里掏出一張錢幣,面額很大,不止能買下兩杯咖啡。
她皺著眉點了點頭,接過錢幣,便和同伴嫌棄地站起身,拿過包就走了。
桃姨不愿相信,還想跟著追上去,女客人跑得更快了。
顧清笙攔住桃姨:“桃姨,那不是荷姍。”
桃姨垂頭喪氣地拉下臉,低喃了一句:“她不是荷姍啊,那我的荷姍在哪里呢……”
顧清笙帶著她尋了個位置坐下,替她要了一杯白開水,自己也點了一杯咖啡。
她看向緊緊握著水杯的桃姨,輕聲開口問:“您能同我說說,是荷姍是怎麼不見的嗎?”
這個問題桃姨已經回答過無數遍了。但每一次都沒有人用心聽她說完。
現在顧清笙又問,她動了動唇,又有幾分猶豫。
顧清笙也只是一個小姑娘,她若是能幫自己登報就不錯了,她不該對她抱之其他的期待,那種期待落空的滋味實在是太難受了。
“清笙,你就幫我登報找找吧,其他的,我再想想辦法。”
巧合
這時,服務生上了咖啡。
顧清笙輕輕用湯匙攪拌著咖啡,咖啡是剛做出來的,香霧在杯口繚繞氤氳,一縷清香溢出,聞著倒是香醇。
她平時不愛喝這玩意,太苦了。
哪怕加了糖,喝完舌尖也會泛著苦澀。
“桃姨,我是可以幫你登報,但是這并不能解決問題。”
顧清笙就著咖啡杯側的把手,送到唇邊吹了吹,咖啡的醇香更濃郁了。
桃姨抬眼看她,面露為難:“我知道,但老爺不管我、警察廳也不理我,還要我去找俄國人……眼下只能登報看看,等等消息。”
她祈盼著有人能通過報紙認出李荷姍,提供一些線索。哪怕是再細微的線索,她也不會放過。
顧清笙輕抿一口咖啡,口感細膩而柔滑,入口確有一絲微甜,但隨之而來的便是滿口的苦澀。
咖啡就是咖啡,不管放了多少糖,依舊會苦。
她把咖啡放在桌上,不愿再喝了。
她抬頭看著桃姨,將其中的利害關系說給她聽。
“你可以等,但荷姍等不了。若桃姨想救她,我希望你可以將細節都告訴我。像荷姍這種失蹤案,我在國外的時候也查過的。”
她認真看著桃姨的眼睛,鄭重其事地問她:“桃姨,你相信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