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笙見他怔在原地,便小跑著到他身側,試探地將他握槍的手緩緩往下壓,隨后從他手中奪走手槍。
“三弟,我就和你大哥說兩句話,你放心,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我是不會走的。”
她說罷,拉過易恒歡的手臂到一旁的樹下,低聲在他耳旁說了幾句話。
大概過了五分鐘,顧清笙又老老實實地回到監獄里頭,還貼心的叫人帶上鎖,甚至不用獄警押解。
雖然獄警也沒這個膽子押解她。
這可是大少奶奶,除了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易三少,誰敢動她?
離婚
顧清笙原本以為監獄的生活好不到哪里去,也做足了準備。但沒想到,她進來不到五分鐘,屁股都沒坐熱,就陸陸續續有人給她送東西進來。
一會兒有人給她鋪床,一會兒有人給她送糕點。甚至還有獄警來問她要不要換一間寬敞點的牢房。
顧清笙見他們這陣仗,忙說夠了,不用再折騰了。
短短一個鐘,小小的牢房里應有盡有,哪還有先前陰暗潮濕的模樣,甚至連地毯都給鋪上了。
顧清笙瞠目結舌地踩在軟綿綿的地毯上,心中百感交集,唇角微微抽起。
她這哪里是來坐牢的,簡直就是來度假的吧?
易恒歡這廝,腦子抽了吧?
今夜警察廳的巡警們簡直忙個不停,生怕怠慢了這位尊貴的大少奶奶,一宿沒睡。
……
盡管督軍太太已經施壓,叫人不要傳出去。
但這世上哪有不透風的墻?僅一個上午,易家五小姐的丑事便鬧得人盡皆知。
甚至連昨夜易恒歡兄弟倆在監獄拔槍相向的事情都被捅出去了。
也是,這可是易三少的親妹妹啊,被自己嫂嫂害成這樣,哥哥還要包庇,擱誰身上都忍不了!
而易凝含這頭,自知丟臉,自殺了兩回,但都及時救了回來。
那兩個證人咬死了就是顧清笙所為,又擺出了確鑿的證據,再加上易凝含這個受害人的口述,全都對得上。
這回就算顧清笙跳下黃河也洗不清。
沒過幾天,不知道哪里傳來的消息,說這件事已經定罪了,易大少最終在美人和兄弟之間選了兄弟,已經和顧四小姐離婚了!
“不能吧,他們才結婚多久啊?”
“別說,現在易大少的腿已經治好了,督軍也有放權的意思,還怕娶到不到貌美如花的太太嗎?要是我,我也離婚啊!”
“說得有道理啊,這麼一個殘害自己加小姑子的毒婦,可不得離婚!”
“不知那顧四小姐會是什麼下場!”
“我這邊聽到的可不是這樣的,我大表哥的舅舅的女兒在督軍府當差呢,據說是督軍太太逼的呀!”
“管他誰逼的呢,總之離婚了不就是了嗎?”
“就是就是……”
一個傳一個,說得有鼻子有眼的,好像個個親眼見過他們的離婚書一樣。
顧方怡剛哄了女兒睡著,眼下有著難以掩蓋的烏青。
但當她從小報上看見顧清笙和易家大少離婚的消息時,那雙眼一下就有了光彩。
她捏著小報,莫名其妙地「哈哈」大笑起來,也不怕剛剛被她哄睡著的女兒被她吵醒。
沒辦法,她是在太暢快了,她忍不住。
“痛快,可真痛快啊!顧清笙,我可算等到你這一天了!”
她見小報險些被自己捏變形,連忙松手,小心地將凹陷下去的地方撫平,隨后視如珍寶地抱在懷里。
這麼「好」的消息,她那關在監獄里頭的妹妹還一無所知呢。
作為一個稱職的姐姐,她應當把這消息給她親自送去。
顧方怡喚來自己從娘家帶來的女傭照看女兒,自己特地換了身光鮮亮麗的裙子,還仔細在鏡前上了妝。
但上了妝,也難掩她的疲憊之色。
她盯著鏡子里陌生的自己,明明才十八歲出頭,卻仿佛一個三四十歲的婦人,月子期間沒能坐得安穩,她皮膚大不如從前,眼角冒出的細紋就連上了妝都能瞧見。
僅一年的光景,她經歷了嫁人、生子,從嬌生慣養的顧家二小姐變成這個空有虛名的周太太。
她輕輕撫了撫自己粗糙的臉蛋,眼眶一陣酸澀。
“阿娘,女兒好想你啊……”
過了幾分鐘,她調整好情緒,穿著新裙子,竟找回了當初在顧公館做二小姐的感覺。
她看了看桌上的小報,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顧方怡叫了一輛黃包車,到了警察廳后,她唇角的得意越發顯眼。
當她說出自己是顧清笙的二姐,特地過來探監時,獄警沒有懷疑,直接放她進去了。
顧清笙正在牢房里看書,這幾天就像提早過上了暮年生活,每日吃了睡、睡了吃,閑暇時就看書打發時間。
蔥白的指甲輕輕翻過一頁,牢房的門鎖鏈輕輕響起。
腳步聲漸漸落近,顧清笙沒有抬頭,目光仍然落在書頁上,等著那人主動開口。
“好久不見,四妹。”
顧清笙唇邊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輕輕將書本合上,抬頭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顧方怡。
她變了很多,與自己剛回國那會兒的囂張氣焰完全不同,她身上的棱角似乎被人完全打磨掉,卻還苦苦強撐著最后的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