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上戰場,心底沒有羈絆,督軍太太也早就習慣了,次次做好最壞的打算。
但是現在,若是自己回不來,那他的小姑娘該怎麼辦?
她今年才十八歲,還這樣年輕,他又怎麼忍心叫她后半輩子守個空牌位活著。
所以,他動了寫離婚書的念頭。
他的小姑娘風華正茂,即便沒有他在身旁,也該過得肆意瀟灑才是。
“清笙,你真的想好了嗎?”
顧清笙語氣悶悶地「嗯」了一聲,將臉挪出來,對上他的雙眼,認真而嚴肅道:“就算是為了我,你也要平安歸來。”
易恒歡在她額間落下一吻,手臂收緊,抱得極用力。
方才他做的還不是最壞的打算。若是再糟糕一些,南方直接失守。屆時胡軍堂而皇之地占領這片土地,那麼多無辜的老百姓又該怎麼辦?
不僅為了小姑娘,更是為了世代生活在這片土地的百姓。哪怕他傾盡全力,也要護住這里的一草一木。
就算再不濟,也要留著一口氣回來見她。
顧清笙鼻尖嗅著熟悉又安心的味道,在他懷中沉沉睡了過去。
……
前線戰事吃緊,督軍又昏迷不醒,易恒歡作為督軍的長子,順理成章出面主持大局。
凡事都分輕重緩急,在家國大難面前,督軍墜馬之事也顯得沒有那般急切了。
如今世道不太平,各地都在打仗。
在這兵荒馬亂的年代,有槍就有權。西方何本盛的盛軍和東方趙奕陽的陽軍也掐了起來,兩邊打得如火如荼。
這種關頭,普通老百姓想過幾天舒坦日子談何容易。指不定下一秒那炮彈就炸到了自家門口,頃刻之間,全都化為烏有。
故而,環城街上冷冷清清,就連舞廳都關門了,家家門窗緊閉,生怕這戰火一下就蔓延到了環城。
顧清笙這幾日安分地待在督軍府里,白日里就和幾個小姐們聊天,到了晚上,她就獨自在臥室里等易恒歡,一定要等到他回來才睡覺。
但是易恒歡回來的時間越來越短,有一回顧清笙等得困了,便直接在沙發上睡著了。
醒來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床頭柜還留了一張紙條,叫她這段時間都不用等他了。
但顧清笙還是會等,有時候半夜迷迷糊糊之間,能感覺得到他將自己抱在懷中。但是一醒來,房間里空空的,便只有她一個人。
沒過幾天,顧公館傳來顧向錫病逝的消息。
顧清笙吃了一驚,先前顧方怡死在獄中,消息傳到顧向錫耳中時,他便有幾分受不住,當場暈了的事情她倒是知道。
畢竟顧向錫如今年紀大了,前線又在打仗,死的女兒還是自己從小寵到大的,一時接受不了刺激也是情有可原。
但顧清笙沒想到,顧向錫這一病,就再也沒能好起來。
異變
雖說對顧向錫沒多大感情,但顧清笙想到顧若水一人,定會手忙腳亂,猶豫片刻,還是決定回顧公館一趟。
易恒歡聽江副官說了這件事,明面上派兩個小兵隨她一起回去,暗地里又撥了十幾個人暗中保護她。
最近亂得很,即便是回顧公館,易恒歡也不放心。
他每天晚上得空便回到顧公館這邊,與小姑娘同床相擁。
顧清笙忙完了顧向錫的后事,發現督軍這頭的情況也不容樂觀。
他上回墜馬傷到了最脆弱的腦子,一次的搶救成功并不代表后頭就能安枕無憂。
目前正處于長期植物的狀態,只能和天賭命,讓他在臨終之前能夠宣布下一任掌權人。
只有這樣,易恒歡才是名正言順的。
教會醫院重癥病房。
督軍經歷了又一回的搶救,醫生特地吩咐過,現在情況仍然十分緊急,隨時都有斷氣的可能,不可讓過多的人進去刺激他。
府中的姨太太和小姐們都被請了出去,病房里空無一人。
五小姐易凝含低著頭挽住母親三姨太的手臂,悄聲問:“姨娘,要不我們先回去吧?”
雖說醫院有重兵把守,但她瞧著那些人的面相都很不善,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兒。
三姨太皺了皺眉:“你瞎說什麼,太太和大少奶奶都在這,我們回去像什麼話?”
“可是,姨娘,你有沒有覺得這些看守的人……有些面生?”
三姨太被她說得寒氣漸生,不動聲色地看了一圈圍在她們身旁的人,好像是有幾分眼生。
但她也不能在自個女兒面前露怯,故作鎮定道:“這有什麼?難不成咱們家手底下的人你都見過?”
“倒也不是都見過,只是前段時間都是那幾個人,如今突然換了生面孔……”
“好好待著,等你父帥穩定了再回去吧。”
易凝含撇了撇嘴,只當自己想多了。
其實不止易凝含看出這幾個生面孔,顧清笙也察覺到了。
自從醫生從病房里出來之后就止不住地發抖,他叮囑的那番話,話里話外都在強調,不許人進去。
究竟是怕她們影響到督軍休養,還是怕她們發現病房里有異常?
病房外的人也換了一批生面孔,這很難不讓她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