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懷了?”邱太太瞪大眼,“梁先生真疼小何,您不要兒子,梁夫人能同意不要孫子?”
梁紀深瞧著何桑,似笑非笑的,“我和別人生。”
擱往常,她小臉兒一準垮了,什麼玩笑都行,開不得這種玩笑,今天反常,手機換了個方向,從他這邊,換到挨墻那邊,離他遠了。
他不露聲色焚了一支煙,夾煙的手架在椅背,煙霧朝門外飄。
“邱太太和周坤的太太在我這。”何桑傾斜著身子。
梁遲徽嗓音低沉,“我要去外地了,臨走想再見一見你。”
汽車鳴笛從窗戶傳來,“我在小區里。”
何桑手心一股一股地冒出汗。
“小何,你牌莫非又輸啦?”邱太太發覺何桑臉色煞白,以為她輸急了,耍性子了,打趣她,“我和周太太不坑你的錢,我們是坑梁先生的錢呢。”
梁紀深笑了一聲,“坑我的錢?你的水平能坑多少。”
“喏——”邱太太得意,拍了拍桌上堆疊的現金,“我贏了幾萬呢。”
胡濃濃同樣高興,“我也贏了幾萬。”
“小何,梁先生保險柜的現金,美元和金條,你統統搬來,咱們通宵。”
何桑擠出一絲不自然的笑,“我去一趟洗手間,你們先碼牌。”
她走到客房對面的公共洗手間,悄悄改了路線,直奔玄關大門。
出來時,客廳敲響十一點的鐘聲。
冀省的春夜總有露水和揚沙,溫差大,白日15、6度,午夜零下1、2度。
何桑邁下臺階,氣息一呼一吐,有白花花的霧靄。
街道清清靜靜的,舉目四望沒有一輛車亮著燈。
她借口去洗手間,不好帶手機,此時聯絡不了梁遲徽,正要往路口尋他,轉角處的一棵榕樹后,閃過一抹黑影。
何桑立即駐足。
那副高大清瘦的輪廓越逼越近。黑色的襯衣,黑色的西褲,與漫漫黑夜融為一體,又無聲的疏離。
男人短暫地停在路燈下,像是在確認她,又像是給予她片刻,也確認他。
焦黃發白的光線照射得他徹底清晰。
何桑心臟不可抑制地狂跳,幾欲竄出嗓子眼,嗆得她沒由來地咳嗽。
男人行至眼前,“你穿太少了,冷不冷?”
“梁總...”
一門之隔,她聽到邱太太和胡濃濃閑聊,聽到她們纏著梁紀深,問他中海集團的董事有沒有養情人,梁紀深有一搭無一搭的回應,“養了。”“養在國外。”“生了個兒子。”
很快,他聲音消失了,只剩女人們在聊。
何桑心跳得更厲害。
也許,下一秒,門打開,會是什麼景象。
“梁家到處找你,中海集團的安保科也在找你,程洵和交管局很熟,下午去查路口的監控了。”
梁遲徽略低頭,瞇眼注視著地磚上的水漬,水漬浮著他的影子,也浮著何桑的影子,“我知道。”
“梁董把你從高管行列除名了...”
他仍鎮定,“我也知道。”
何桑咬了咬牙,晦澀開口,“你舉報黃彪,是給我的交代嗎。”
“是。”
她望著梁遲徽。
他的夾克領冰冰涼涼,里面只一件薄襯衫,又敞著懷,大約是車廂暖和,下來沒注意保暖,他下頜延伸至鎖骨的筋脈凍得鼓脹起來,泛著鴉青色。
梁家的男人毛發旺,胡茬也密,或許是遺傳梁延章,梁紀深的體毛無比茂盛,肚臍開始向下蔓延,他幾乎是男性荷爾蒙的發源地。
沒有一處是多余的,不夠的。
梁遲徽的胡茬也一天一夜沒刮了,在朦朧的燈光里,粗粗硬硬的,很雄渾。
“黃彪供出了馮志奎,也供出了六年前包庇廣和集團、駁回你上訪的兩個副主任。”
何桑情不自禁發抖,那一幕歷歷在目。
她去區里申訴失敗,回家發現她媽媽和繼父互相摟著看電視,何晉平的遺像就擺在電視旁的木桌,連供香都沒續。
何桑發瘋砸電視,砸茶幾,被她媽甩了一巴掌,那一巴掌打得她既清醒,又恍惚。
最應該為何晉平討公道的人,心安理得默認了他的死亡,享受著新的戀情,新的生活。而她一個十七歲的小姑娘,又能如何呢。
區里憑什麼接待她,憑什麼重視她呢。
第129章 別動,我抱一下
何桑眼圈有點紅,“那你呢?”
梁遲徽比她平靜,“我去外省避風頭。”
“黃彪...會記恨你嗎。”
“也許會。”他站在路燈照射不到的陰影里,“他跟了我這麼多年,我在生意場的仇敵和把柄,他掌握了一些。”
何桑心驚膽戰,都說狗急跳墻,黃彪目前是配合調查階段,沒逮捕判刑,完全有機會見家人,聯絡外界。萬一他雇兇報復梁遲徽,真出什麼問題...
“何小姐。”
梁遲徽仿佛看破她在擔憂什麼,“我是心甘情愿的,不是為你感激我。即使以后有麻煩,我不怨你,與你無關。”
男人的夾克領沾了露水,泛著冷冽的水光。
梁遲徽因為她,東躲西藏,無家可歸。
黃彪是梁氏集團的副總,他涉嫌多項罪名,連累了梁氏,十幾個訂單遭合作公司退單,股票暫時跌幅不大,公關部在千方百計壓消息。一旦爆發,沒有人預估得了損失是多大。
董事局逼迫梁延章給一個交代,梁氏集團是他的心血,他在商場混了三十年,混到四大家族的位置,被自己親手培養的兒子搞得亂七八糟,梁延章簡直氣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