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姐進屋收拾,嚇了一跳,以為她沒睡。
她一言不發,和芳姐講了早安,去隔壁洗漱。直到梁紀深整理完,在樓梯匯合,全程如同間諜戰。
其實梁家上下心知肚明,他們睡過了,也同居了。
之所以堅持這個分寸,一則,紀席蘭不滿意她,明目張膽在眼皮底下膩乎,反而廉價了;二則,梁家的公子全部未婚,傭人也多,端莊些,既尊重男士,又自重。
何桑回客房洗澡,梁紀深在外奔波了一天一夜,也在房間清洗完,穿著深藍色的居家服,鎖骨和下頜的弧度很硬,胡茬刮得清爽整潔。
她想起他在市檢上班時,穿得同色系制服,剛正厚重,神采奕奕。
很多個清晨,她迷迷糊糊爬出被窩跪蹲在床邊,替他系扣子,系領帶,他肅穆筆挺,有點老干部風格的成熟古板氣質,她會撓他喉結,撓他腋下,逗他癢癢,逗他笑。
梁紀深不愛笑,不愛男女之間的小打小鬧,只是明白她的意圖,配合她的動作笑。
“你結婚趙太太隨禮筆墨紙硯?賓客不是給禮金或者古董嗎。”
“對于我的身份,送筆墨紙硯不留把柄。禮金和古董送多了,惹災禍,送少了,賓客又拿不出手。趙太太的十支純金桿湖筆,打著毛筆的幌子,實則送黃金,比禮金可值錢。”
梁紀深倚著沙發批文件,不經意抬眼,何桑換了新裙子,程洵那晚一共拿了三條,兩條不同材質的黑裙和這條米白色的,她選了稍稍熟齡感的長裙,比較大方,這條白色在她身上太鮮靚了。
他打手勢,“轉過去。”
何桑背對他,腰帶后頭是皮質的蝴蝶結,程洵是按照她最瘦尺碼買的,現在勒得蠻緊,他拽得松了些,“你懷孕沒?”
她一愣,“沒有。”
梁紀深摩挲著她腹部,也鼓了一丁點,以前特別平坦,“是肉,還是有小何桑了?”
“為什麼是小何桑,不是小老三?”
男人也坦誠,“因為難聽。”
“梁秘和梁總如果生兒子,都不好聽。”何桑念念有詞,“小老大,小老二——像生了個小老頭。”
“真沒懷?”梁紀深又撫上她的肚子,開她玩笑,“我這樣的體力,不應該。”
何桑也估算日子了,她常年節食,體虛失調,月經一向不準,但差不多就是這兩天了。
“我明天試試驗孕棒。”
“不用那個,我帶你去醫院檢查。”梁紀深手心蓋住她胸口,“爭取再發育一下,喂飽我女兒。”
何桑撥開他手,從客房出來,梁遲徽正好上樓。
男人佇立在扶梯口,略仰頭,她在一盞大燈下,窗外烏云密布,再不是上午的好天氣了,一陣風搖動樹杈,何桑逆著樹影,樹影卻灑在梁遲徽的面孔,眉目籠罩著淡淡的光圈,英挺的鼻梁掩映在一片昏暗中。
“梁總,你回來了。”
她眼眸水潤,像含了秋波,在光芒下晶瑩剔透。
梁遲徽雖然不濫交,也并非毫無經驗,女人什麼狀態下情潮涌動,他是清楚的。
“何小姐,我回來了。”
他笑了一聲,恍惚中,耳畔回蕩一句,“遲徽,你回來了。”
第183章 觸手可及的真實
那一句,依稀出自一個女人口中,梁遲徽仔細分辨,何桑的輪廓漸漸顯現。
“遲徽,你應酬喝酒了嗎?我晾了一碗醒酒湯。”
“遲徽,我今天幫你買了襯衫,你試一試。”
“遲徽,我的浴巾掛在陽臺,你收一下。”
何桑穿著粉色的居家服,淺白色的圍裙,扎了一個松散的馬尾,指甲沒有涂任何顏色,修剪成飽滿的小橢圓,笑著一步步靠近他。
梁遲徽太多年沒有感受過女人在家忙碌等候他的溫情。
不知為何,這一刻,他腦海驀地涌現出從未發生的場面,卻又如此清晰,如此觸手可及的真實。
“梁總?”何桑在他眼前晃了晃手。
梁遲徽看向她,“怎麼了。”
“我下樓。”
樓梯不窄,只是湊巧在拐彎的位置,木梯是傾斜的,才擁擠了一些。
“抱歉。“他左臂攏住西裝,挺拔側立,盡量騰出更大的空間,何桑背貼墻,蹭過弧角,直奔廚房。
“芳姐!有小煮鍋嗎?我煮湯。”
“有湯鍋的。”芳姐拉開柜門,“您喝什麼湯?我煮吧。”
何桑搖頭,“他只喝我煮的,他有頭痛的毛病,我和一位東北廚師學了藥膳,一開始藥材的劑量我掌握不熟練,湯很苦,后來我浪費了一堆食材,勉強成功。”
芳姐笑,“怪不得三公子寵您,這年紀的小姑娘哪個樂意下廚啊。”
她猶豫了一秒,“我煮一大鍋吧,興許梁董和夫人也喜歡。”
“梁董喜歡藥膳,夫人喝不慣草藥味,您多煮幾顆棗,夫人愛吃黑棗。”
芳姐心里有數,梁璟不討厭何桑,他不討厭已是萬分難得。大約何桑與翁瓊都是演話劇的,演過同一角色,加上何桑不浮躁,不妖艷,而且梁家的男人個個兒眼毒,合眼緣了自然容得下,不合眼緣再如何迎合巴結,也無濟于事。
由于梁璟待何桑不錯的緣故,芳姐也愿意提點她,與紀席蘭緩和緩和。
何桑跟著芳姐去地下室,梁家富貴,衣食住行一律是最好的,補藥也應有盡有,何桑在貨架上挑了兩樣,又返回一樓。
途經客廳,梁遲徽在洗手間清理皮鞋,門敞開,芳姐這時留意到他,“二公子,您在老宅吃晚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