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兒呢?”
梁紀深換了只手,繼續揉額頭,“山里有座廟,廟里有兔子——”
何桑沒忍住笑,“又是這個故事!”
男人側身,將她腦袋摁在胸口,倦意慵懶的腔調,“不是一個故事,狐貍改成兔子了,不能教壞女兒。”
她毫無困意,卻也明白他累了,一聲不吭抵在他懷里。
梁紀深的心跳沉緩,在寂寞的午夜,仿佛沙漏,一點點淌過,一點點聚滿,沖擊著她,也撫慰著她。
......
早上六點,程洵駕駛著商務吉普回到度假村。
輪胎和車門濺了泥點子,鞋襪也一大灘的污穢。
梁紀深坐在會客廳等他,窗簾遮得嚴絲合縫,一片昏暗。
“梁總。”程洵打量一圈,“何小姐沒醒吧?”
男人抬眸,隱隱有不好的預感。
“我凌晨趕到長陵縣的佟家村,已經人去樓空了。”
梁紀深面色嚴肅盯著他,盯得程洵冒冷汗。
“佟大媳婦的娘家在三十公里外的李家村,鄰居說她連夜搬回去了。昨天傍晚七點,一輛尼桑面包車開進佟家的院子,下來四個人,給了佟大一個皮箱,面包車的鑰匙給了佟二。八點鐘,佟家反鎖院門,兩兄弟消失了。”
“連夜離開?”梁紀深手指有一搭無一搭地叩桌面,噠噠地悶響,“有辦法追蹤嗎。”
“附近沒監控,沒路燈,天又黑,而且出了村子肯定換交通工具。他們名義上沒有任何罪名,也不是潛逃,沒理由大張旗鼓追捕。”
梁紀深牙關緊咬,鬢角的骨頭鼓了鼓,“廣和集團的幕后人物這麼手眼通天,連我要走哪一步,如何走,都算計在我前面了。”
程洵同樣沒想到,及時行動仍舊撲了個空,“豹子愛出風頭,顧大虎是您的鉤子,你對他有恩,于情于理他們都應該摻和。
既然不敢摻和了,那當然是難纏的角色。”
“你通知趙凱了嗎?”
“通知了。”程洵過來的路上買了早餐,遞給他一杯豆漿,“今天各個區局例行檢查,全市范圍內的酒吧,會所和洗浴中心,統統榜上有名。我轉達了您的意思,讓趙凱親自帶隊排查云海樓。”
梁紀深這時望向門口,一團朦朧的影子縮在墻角。
他反手扯開窗簾,何桑穿著睡裙,長發沒梳理,潦倒的披在肩頭,纖弱惹人憐。
刺白的光線射入玻璃,她閉了下眼。
梁紀深眉頭緊鎖,“睡醒了?”
她沒動彈。
男人揚下巴,示意程洵出去,站起走到她面前,“氣色不太好。”
他沒提,何桑也沒問。
塵封六年的案子了,早已物是人非,梁紀深不是神,他盡力了。
只是如今所有的線索戛然而止。
照情形,何晉平百分百不是死于意外。
雨水倒灌導致房梁坍塌,表面無懈可擊。但那天恰好是何晉平上報部門,廣和集團的工程質量不過關。部門上午審批返工重建,中午工地就出事了。
護城樓的項目從此封禁,直到去年,中海集團重新競標,大樓才蓋起。
連擅于偵察的梁紀深都逮不住馬腳,這是多麼厲害的手段。
“餓不餓?”他嘴唇貼在何桑的臉頰,“喝一口豆漿,我帶你下樓吃早餐。”
何桑點頭,接過杯子。
梁紀深看著她喝,沒有說話。
......
下午兩點,市區七十多家大型酒吧,夜店,迎來第一批檢查。
酒水,衛生,防火系統的安全,以及突擊現場是否有不正當交易。
臨近黃昏,云海樓對面的街道停了四輛公車,趙凱從為首的那輛下車,率隊進入云海樓。
一出電梯,趙凱先伸手,“梁先生,又打擾您了。”
“趙局。”梁遲徽衣冠楚楚,皮笑肉不笑地握手,“你知道打擾我了,何必來呢。”
“梁先生又開玩笑了。”趙凱自己圓場,“全市例行檢查,我不來一趟,誰證明您的場子清白呢,對吧?”
梁遲徽笑容一收,注視他。
他揮手,“梁老板給咱們行個方便,咱們也懂點規矩,別影響客人。”
下屬分工明確,三人一組,突擊倉庫,后臺,地下室。
趙凱直奔財務室。
倪紅抿唇,“他就是趙凱?”
上次梁遲徽配合調查,她在外地談生意,和局子的人沒打過交道,更沒接觸過趙凱。「市檢梁、市局趙」在冀省叫得很響亮,一般段位的亡命徒聞風喪膽,高智商的罪犯和這二位斗上幾回合,往往也招架不住。
梁遲徽眉目平靜,透出一絲陰駭。
他跟上趙凱,推門而入。
第211章 深不可測
梁遲徽只穿了襯衣和西褲,一身陰郁的純黑,衣袖卷到胳膊肘,成熟又利索,他拉開所有抽屜,柜門,一派坦坦蕩蕩,“請便。”
趙凱有些詫異,太坦蕩了,意味著即使有真東西,也轉移了。
按道理,沒走漏風聲。
早晨接到老張的通知,午后調集人馬行動,夠迅速了。
像什麼票據,信件,直接燒了,毀尸滅跡,一眨眼就解決了。
現金,黃金,那是實打實的分量。倘若廣和集團的錢都流入他口袋了,簡直是天文數字,搬也得搬半天了。
不在云海樓,不在銀行,也沒有境外的匯款記錄,幾億十幾億的流動資金,他如何儲存呢?
趙凱在財務室一邊溜達一邊分析,倪紅同樣沒閑著,朝梁遲徽投去眼色。
昨天他吩咐過,只要趙凱來搜查,打開密室門,他們查一遍,死心了,云海樓也清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