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她暈乎乎的,梁紀深托住她腰,“剛下。”
何桑有點遺憾,“那戲臺子撤了嗎。”
“雨勢小了,照唱不誤。”周坤掏出四張票,“三百個觀眾席,全場售罄,那些太太閑的慌啊,梨園不演出了,她們不罷休的。”
“她們這麼喜歡黃梅戲?”
“醉翁之意不在酒...男角兒是大帥哥,她們家里的老公厲害,不敢明目張膽的吃肉,聞聞肉香唄,老公又胖又禿,帥哥多養眼啊。”
何桑瞳孔迷蒙著,面頰枕出紅印。
梁紀深捏她臉,又擦掉她脖子的汗,“太貪睡了。”
“我昨夜沒睡好...”
“打呼嚕了,知道嗎?”
她大驚失色,“我打呼嚕?”
“打得震天響。”男人一本正經,“4號包廂的客人過來查看,是不是后廚的小乳豬躲在這間包廂。”
何桑怔怔的。
“三叔,你欺負她干嘛啊?”胡濃濃笑,“騙你的,你睡覺可安靜了。”
等何桑的體溫降了,梁紀深示意周坤,“開窗通風吧。”
“三嬸,你會遭到好報的。”周坤謝天謝地,走向窗戶,梁遲徽一側身,背貼墻,避開里面的視線。
整座梨園烏云漫天,梨花鋪了一地,何桑走出去,卷起褲邊,踮腳跳過水洼,用竹竿搓著落花,搓到樹底下,她動作輕,也愛惜,花瓣沒沾染上泥土。
草腥和魚腥味交織在空氣,雨水澆入池塘,泛起波浪,水面映照的輪廓除了她,又多出一副,她俯身,手一劃,水紋蕩來蕩去的,輪廓也扭曲著。
“二公子,我幫您撐傘?”
“我自己撐。”
男人音色低沉,接住侍者的傘。
梨園的物品件件是道具,不唱戲了,擺設在包廂,提供給客人玩。
梁遲徽手中的傘是鴉青色的油布,像一灘青墨瀉在上面。
何桑一動不動蹲在岸邊。
“三嬸!”周坤叫她。
風吹得包廂門一開一合,梁紀深端坐在正南方,目光始終追著她,怕她失足落水,滑倒。
何桑邁上平地,丟竹竿的一霎,樹葉灑下傾盆大雨。
濺在男人的傘檐上,斜射向她。
青石板階,木廊,灰白的瓦礫。
梁遲徽舉著傘,朝石拱門走去。越走越遠,越走越孤寂,長身玉立,如同畫中人。
第215章 真相
何桑進入包廂,甩了甩衣服的雨珠,梁紀深接住經理遞來的毛巾,包住她腦袋,用力擦拭。
“我發型亂了...”她手擋住。
“淋雨感冒!”他脾氣大,臉色也肅穆,何桑不吭聲。
毛巾搓得顱頂蓬松,蓋在額頭,她一雙眼睛一會兒露出,一會兒遮住,梁紀深又笑,指腹戳她鼻尖,“像一只炸毛的小野貓。”
“不是小乳豬嗎。”
他挑眉,“想當小乳豬?成全你。”
何桑奪過毛巾扔在餐桌,“為什麼是野貓。”
“家養的貓聽話,下雨天不會跑出門。”
去看戲的路上,周坤夫婦走在前面,梁紀深繞過泥濘的坑洼,踩在稍稍干凈的磚石上,放慢步伐遷就何桑。
梨園樹多,風一吹,瓢潑大雨從四面八方的樹葉斜落下,她衣褲單薄,濺得狼狽,襪子也濕了,女人手腳著涼是一輩子的病根,梁紀深打開傘,半蹲,“你撐傘,我背你走。”
她倒是不客氣,跳到他背上,梁紀深沒想到她耍壞,險些沒站穩,迅速調整姿勢,護住她。
“報復我?”
何桑埋在他頸后,發茬剪得犀利,毛毛刺刺的,有清冽的香味,她來回蹭,“你多少斤。”
“一百五。”
“你這麼魁梧,一百五十斤?”
梁紀深健碩型的,全身硬邦邦,結實有力量,視覺上不瘦,整體恰到好處的勻稱。
何桑以為他斤數不少。
男人掌心托住她屁股,扣得嚴嚴實實。
她不自在,一手摟他脖子,一手挪他手,挪到大腿。
梁紀深悶笑,“害臊?”
“青天白日...”何桑一頓,庭院里灰蒙蒙,路燈照在青石板,一片昏幽的光,“黑燈瞎火的,要正經。”
他笑聲更大了,狠狠一拍她臀部,拍得何桑尾椎發麻。
“三嬸夠嬌氣的。”周坤側目,吹口哨,“包廂到戲臺不足三百米,還要背著走?”
“那是三叔和三嬸的情趣。”胡濃濃不樂意了,“我也要你背!”
“去死吧你!”周坤躲開,“你天天吃,吃成金剛羅漢的身材了,我背得動你嗎?”
她跺腳,“你腎虛!三叔背我肯定不費勁。”
“三叔也不背你啊!”
胡濃濃捶他,周坤嘴里是甲魚和大蒜味兒,朝她一哈氣,她熏得干嘔,“王八蛋!”
他們一前一后躥出長廊,眨眼沒了蹤影。
周坤的性子是典型的大院子弟,張揚,愛逗,沒分寸,玩瘋了偶爾花樣下流,心腸不臟。
梁璟基本沒住過二環那套四合院,他十二歲在冀省獨居,梁遲徽十六歲學習金融,混的是二代學霸圈,由于紀席蘭是梁家的現任夫人,梁紀深在胡同里長大的。直到十八歲上大學,梁家也搬到冀省的祖宅,才離開大院。
梁紀深是那群子弟之中,最成氣候的。
周坤好在不闖禍,其他人都是家里的獨苗兒,被父輩溺愛,寵成廢人了。
整座梨園陷在大雨滂沱,泠泠的雨霧望不到頭。
地面積了水,皮鞋碾過,吧唧響。
在消寂的夜晚,天地間似乎只剩她和梁紀深了。
何桑記得去年七月份澇災,他去劇院接她下班,也是這樣背著她,一步步下臺階,蹚過淹沒到腰腹的洪水。
搶險部門趕來,打算接力運送她到高處的空地,他不撒手,非要親自送她,生怕他們摔了她,弄痛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