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太太是南方口音,很細膩悅耳,“你一歲那年我給你換過尿布呢,你好能尿的,尿一大灘,布全濕了,滴滴答答的,小屁股泡得又紅又腫。”
姚文姬笑,“你還記得啊。”
“記得的。”鄒太太贊不絕口,“渾身白白嫩嫩,吃奶的力氣可大了,叼著不撒嘴喲,我估計這小子有出息,他太執著的,果然長大是人中龍鳳——”
描述得太生動,何桑沒忍住笑,別開頭。
梁遲徽深吸氣,一言不發。
鄒太太發現何桑在,“這位是未來的三公子夫人吧?”
姚文姬剝了一顆蒜香花生,“小何是話劇院出名的大青衣,你今天才見她?”
貴婦人端詳著何桑,“我和丈夫定居外省八年了,八年前話劇院的臺柱子是林敏,那姑娘演技也精湛,她的《四世同堂》上座率很火爆的,可惜香消玉殞了。我在外省倒是聽過何桑,把大流氓胡大發砸成植物人了?”
何桑抿唇,不知回答什麼。
“胡大發罪有應得,去寺廟里欺負小何,要是我啊,砸死他。”姚文姬遞給何桑剝好的花生。
她婉拒,“姚姨,我不吃花生。”
姚文姬又遞給梁遲徽,梁遲徽也拒絕,“不吃蒜味的。”
“奶油味吃嗎?”
“不吃。”梁遲徽俯身,掀開何桑的褲邊,腳后跟貼了一塊紗布,“怎麼傷的。”
第252章 你在想什麼
“摔的。”
“在哪摔的。”
鄒太太和姚文姬在一旁盯著,何桑不自在,往后退,“老宅。”
梁遲徽蹙眉,捏住腳踝不許她退,“你白天怎麼不提。”
來劇院的途中,正好路過骨科醫院,這包扎的手法一瞧就是出自蓉姐之手,亂七八糟的。
何桑一跺腳,褲邊垂下,遮蓋住紗布,“刮破點皮,快痊愈了。”
她沒繼續留在這,邁步往劇臺跑。
“你當心些。”梁遲徽叮囑了一聲。
下半場演到三分之二,余董走下樓梯,經過二、三排的步行道,梁遲徽漫不經心翹起腿,觀眾席昏暗,余董沒留意,結結實實絆了一跟頭,跪倒在臺階上。
他詫異,“余董,又不是節日為什麼行大禮?”
余董齜牙咧嘴揉膝蓋,“梁二公子為什麼突然伸腳啊?”
“因為腿長,坐麻了。”梁遲徽再次伸出,展示左腿的長度,皮鞋頂在余董的胯骨,一用力,“余董請看。”
余董痛得漲紅,惡狠狠瞪他。
梁遲徽視而不見,悠閑撣了撣西褲的褶痕。
姚文姬目睹了這一幕,老二在外界眼中是好性子,起碼表面是,余董在上流圈有一定的威望。除非撞他的槍口了,否則他不至于這麼刁難余董。
“姚夫人。”余董站起,抱拳拱手。
姚文姬慢條斯理喝茶。
余董殷勤落座,“我帶客戶來看話劇,張董在二樓呢。”
梁遲徽望向二樓,張董靠著木雕圍欄,一套顯年輕的白西裝,神采奕奕和同桌交談,視線狀似無意的掃過一樓,他點了下頭,梁遲徽不露聲色也頷首。
“梁董下午住院了,梁氏集團上上下下心急如焚,顧不得工程了,省里的十億大單基本落到張氏頭上,多虧姚夫人從中周旋,張董很感激您。”
姚文姬撂下茶杯,“梁璟與我一向不睦,他是梁家的長子,二房和三房不敢惹他,我擔了風險,張董事長不要辜負我。”
“后續省里喂的肥差,一半的盈利匯入您的賬戶。”余董壓低聲,“張董不在乎錢,在乎地位,當年爭奪四大家族的排位,張董憋了口氣,梁延章沒有翁瓊扶持,他算個屁!張董是白手起家,憑什麼排最末?如今周家和葉家衰敗了,張家再超過梁家,周梁葉張改成張梁周葉,張董揚眉吐氣了,您要什麼都好商量。”
姚文姬笑了,“祝他成功。”
余董從座位上起來,“借您吉言。”
他走后,姚文姬問,“他得罪你了?”
梁遲徽沉默。
“余董是商場的老人了,你別過火。”姚文姬疑惑,“他在張氏談不上多大的實權,你和張氏又沒合作,他妨礙你什麼了?”
司機說,“余董追尾了二公子的車。”
姚文姬打量他,“磕傷了?”
司機又說,“二公子沒傷到,磕何小姐了。”
梁遲徽語氣不大好,“你進來干什麼。”
“那我去外面等您。”司機扭頭出去。
姚文姬瞥他,沒吭聲。
《雷雨》謝幕是晚上八點。
從劇院出來,姚文姬送鄒太太回家,司機沒在,梁遲徽佇立在臺階上,“您自己開車?”
鄒太太笑得合不攏嘴,“你母親車技很好,在高速路還超車呢,嚇得我心臟噗通跳。”
“我讓司機送您。”梁遲徽示意司機去開那輛寶馬X6。
司機拉車門,鄒太太先上車,姚文姬朝何桑招手,“你上后座。”
“我送她。”梁遲徽直接攔住了。
何桑沒動。
姚文姬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延章在人民醫院,紀席蘭和梁璟陪護,你不去不合適。”
梁遲徽明白她在提醒自己分寸,“我送完何桑就過去。”
坐進車里,他在劇院大門外掉頭,“你回哪。”
“金悅府。”
梁遲徽偏頭,凝望她片刻,胳膊伸向她胸前。
何桑猛地抬手,眼睜睜他繞過自己,沒有絲毫的觸碰,只是拽出安全帶,套住她,“追尾過一次了,不長記性?”
她急促喘息,緊張感平復下來,“謝謝二哥。”
何桑拘謹坐著,入夜了,整座城市霓虹連綿,雨霧飄浮在高樓大廈之間,燈火曖昧迷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