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寧可身敗名裂!”梁紀深蠻力扼住她胳膊,“你這麼了解我,你了解我心里什麼重要嗎?”
她點頭,又搖頭,倏而轉過來,抱住他痛哭。
梁紀深手垂在座椅,一動不動。
他英武硬朗的身軀仿佛轟然坍塌的高山,在一霎支離破碎,沒了力氣。
第266章 崩潰
何桑哭了一會兒,冰冷的手撫上他臉,他臉亦是冷到沒溫度。
“一開始,我攀上你,就是為我父親的案子。如果我清楚來龍去脈,我有證據,我可以報警,可我什麼都沒有,我只清楚他死得不明不白,護城樓的案子有隱情,有保護傘,那時我一心要攀上有勢力有背景的人。”
“已經過去了。”梁紀深又重復了一遍,他盯著何桑,瞳孔泛起猶如困獸的赤紅火光,是他在危機四伏的邊境一線才有的暴躁和野性,“我不介意怎麼開始的,我沒怪你。”
“你怪我吧。”何桑輕輕摁住他,“我以為你幫得了我,可你幫不了,你的身份是榮耀,也是束縛。你不能像梁延章和梁遲徽一樣無所顧忌,在法律的邊緣為所欲為。即使你不在乎名譽和前程,你被他們算計得一無所有,無權無勢,你又拿什麼幫我?”
梁紀深閉上眼,眼淚淌過她指尖,又流入掌心,靜靜融化。
那一絲觸感,刺得她四肢百骸猛地一揪,揪得血肉模糊。
“我從周坤手里買下了綠植園,前院種櫻桃,后院種草莓,庭院中間蓋一座亭子,種了海棠和梅樹。后年的春天,會結出你愛吃的果子,喜歡的花。”
他粉碎了何桑緊繃的那根弦,她放聲大哭,偎在他懷中,抽搐著蜷縮成一團。
一連串的鳴笛響起,車燈照在玻璃上,梁紀深睜開眼,望向對面的賓利。
后座的車窗落下,露出梁遲徽溫潤含笑的面孔,“老三,什麼時候回來的?”
何桑迅速從梁紀深懷中離開。
梁遲徽視線掃過她,波瀾不驚不置一詞,對梁紀深說,“紀姨拍了一枚翠玉扳指,原主是晚清時期江南的一位富商,成色一般,藝術做工好,倒是很襯你。”
梁紀深注視他,太陽穴的青筋暴起,隱忍到極致,“梁遲徽——”
突如其來的重壓感,何桑死死地勒住他衣袖,手腕勒出一道蜿蜒的黯藍血管。
他只覺血脈上涌,瘋狂撞擊他,恨不得全然不顧,什麼富貴,地位,權勢,未來,干干脆脆卸下這一身輝煌的枷鎖,和梁遲徽拼個你死我活。
可是何桑打開車門,決絕走下去,像是當頭澆下一盆水,澆得他徹頭徹尾涼透。
她要的不是這些。
是討一個真相,是還何晉平一個瞑目,是要他平安,清白,沒有污點,沒有危險。
倘若以毀掉他,犧牲他為代價,她不要。
強留下她,她依然會走。
梁紀深一口氣沒緩過來,伏在椅背上咳嗽,濃稠的血痰啐在黑色的真皮坐墊上,他眼前模糊,似乎看清了,又似乎看不真切。
何桑聽到他咳嗽,一聲接一聲,她步伐一頓,逼迫自己往前邁。
梁遲徽很顧及她的感受,明白她需要過渡期,沒有安排她和自己同乘一輛車,而是吩咐主辦發老總安排一輛車送她。
何桑攥拳,攥得嘎吱響,她背后那一束滾燙的目光,在她五臟六腑燙出成百上千顆洞,一顆顆洞鮮血淋漓。
“謝謝二哥。”
梁遲徽語氣溫和,“回去好好睡一覺。”
她沒敢回頭看,匆匆坐進車里,沖向夜幕下的金水大橋,在橋頭拐個彎,她捂住臉,淚流滿面。
司機是梁遲徽的秘書,梁遲徽由主辦方的司機送回老宅。
陌生人送何桑,他不放心。
“何小姐,這是二公子的心意。”
司機從駕駛位遞給她一個紅絲絨盒,她接過,壓軸拍賣的珍珠項鏈赫然擺在里面。
晶瑩閃爍的珠光,主珠有一種粉藍的色澤,美輪美奐。
她摩挲著,慢慢扣上盒蓋。
“您回哪?”
何桑沉默片刻,“回金悅府,我收拾行李。”
“收拾完行李呢?”
她捏著盒子,沒搭腔。
“我送您去碧璽公館吧?空置的房間多,您挑一間住,也有傭人伺候您,二公子應該會同意。”
何桑自然是不肯的,“不打擾二哥了,送我去曾公館吧。”
梁遲徽的車十點鐘駛入老宅,客廳燈火通明,紀席蘭的愛馬仕包擱在沙發上,衣帽間亮了燈,他沒換衣服,徑直上二樓。
姚文姬坐在梳妝臺蒸臉,門敞開,梁遲徽松了松領帶,倚著墻,“我記得您有一條澳白珍珠項鏈。”
姚文姬瞥他。
他坦坦蕩蕩的,不躲不閃,“您戴嗎。”
“偶爾戴。”她翻了一頁雜志,“你今晚也拍賣了一條?”
梁遲徽笑,“不如您那條。”
“我瞧瞧。”姚文姬合住雜志,朝向他。
他單手插兜,略俯身,另一只手撣了撣西褲的浮塵,“沒在我這。”
“交錢了嗎。”
“交了。”
“貨不給你?”姚文姬一副心知肚明的表情,“什麼拍賣會啊,不講究銀貨兩訖,正規嗎。”
梁遲徽站直,豁出的架勢,“送人了。”
“你打著我的旗號,拍下四千萬的項鏈,不孝敬我,你送誰了?”
他改成雙手插兜,右腿屈膝,從容慵懶,“送女人了。”
姚文姬梳頭發,“她不喜歡這條,你又掃蕩我的貨,討她歡心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