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燙紅了,倒是不腫,慶幸粥只有五六分熱。倘若粥再熱一分,非得留疤不可。
“涂藥了嗎。”
“涂了蘆薈膠...”
梁紀深無奈,“你照顧我這麼細心,照顧你自己得過且過,蘆薈膠是藥嗎。”
她撇開頭,拽了他一把,拽回床上,病房門突然從外面踹開,紀席蘭拎著餐盒,氣勢洶洶出現,“你還沒走?”
在急救室門口,紀席蘭驅逐她很多次了,她躲在樓梯間的夾縫,偷偷等消息,回到病房,紀席蘭反鎖門,她只好扒著小窗口,紀席蘭是懂護理的。畢竟在梁延章身邊長年累月地扮賢惠,扮可人兒,她沒有翁瓊的家世,沒有姚文姬的美貌。如果伺候的功力不行,她豪門太太的位置更坐不穩了。
可她對梁紀深并不盡心,敷衍地擦了擦,舀了一勺水喂他,梁紀深意識昏迷,哪里喝得下水,都流入衣領了,她索性不喂了,告訴護士多輸一瓶葡萄糖和生理鹽水。
好不容易盼到紀席蘭出門,何桑終于有機會溜進病房。
“他自己在病房,沒人看護,我不放心...”
“你這套假惺惺的小伎倆,對付他奏效,對付我啊——”紀席蘭譏諷,“你的毛太嫩了。”
“行了!”梁紀深不耐煩打斷,“您去哪了。”
“我去買粥啊,醫院食堂的飯沒法吃,什麼味兒啊!”紀席蘭揉著腳踝,“路上車拋錨了,我打出租回來的。”
她走到床頭,狠狠一推何桑,“你慫恿老三查廣和集團,查老二,最后竟然查到梁延章頭上了,梁家在冀省顯赫了半個世紀,人脈勢力根深蒂固,趙凱有疑心,他照樣沒轍,你的狗屁道行妄想查梁家底細?老三聽你的,簡直倒大霉了!”
何桑雙手死死地攪在一起,眼眶脹得像是要爆炸,“是我牽連他了。”
“您鬧沒完了?”梁紀深一拍柜子,「砰」地悶響,瓶瓶罐罐的藥水震得蕩漾出,滴滴答答瀉在地上。
“這家粥鋪在醫院對面,您買一趟粥兩個小時嗎。”
紀席蘭一愣,“排隊太久,我...”
“您回人民醫院了。”梁紀深挑明,“梁璟要查父親的飲食,調取食堂監控。而您的表弟在食堂賣蒸餃,父親那天腹瀉,這其中有您的手筆對嗎。”
紀席蘭徹底愣住,“你...你不是在外省嗎?冀省的情況...”
“我既然有辦法安排父親住進那間病房,自然也有辦法了解他的一舉一動,以及您的一舉一動。”
紀席蘭面色灰白,“我...我一時糊涂,我想感動梁延章,多分財產,多爭好處,姚文姬天天花枝招展地搞交際。不管他死活,我心甘情愿給他洗澡,清理...”
“梁璟一旦查出您表弟,下瀉藥的事東窗事發,包括父親高血壓復發,這筆賬統統算在您身上。”
“老三!”紀席蘭慌了神,“你要救媽媽呀!我不知情的!我無心害他!”
梁紀深捂住嘴,劇烈的咳嗽,何桑一言不發替他掖了掖被角,又往他手里塞了一杯水,離開病房。
杯里的水隨著他粗重的喘息泛濫起波浪,他盯了許久,“母親,您罵她,潑她,打她,其實是罵我,潑我,打我。她跟著我,受了不少的委屈,有些話,我能和她說,有些不能。比如宋禾的來歷,她的委屈太多了。您一直看不起她,您在梁家當了三十三年的夫人,忘了自己的出身了?”
紀席蘭面無表情站著。
“父親嫌棄您家世不如翁瓊,后悔娶了您,您心里不暢快。
將心比心,您忍心埋怨何桑嗎,您嘗過的滋味,非要她再嘗嗎?家世普通不是她的過錯,倚仗梁家的富貴,肆意欺凌踐踏她,是您的過錯。”
梁紀深撂下水杯,一張蒼白的臉死氣沉沉,“您兒子不成器,娶不來家世好的,您認命吧。”
紀席蘭心驚肉跳的,半晌沒吭聲。
第278章 他畫中的女人
何桑坐上車,給梁遲徽打電話,提示關機了。
他和紀席蘭的一番交鋒,擺明了宣示主權,結果她風風火火陪梁紀深回病房,甚至顧不上和他打招呼。
雖然她失態情有可原,梁紀深咳血昏厥在她面前,這段入骨入肺的舊愛,終究需要時間淡化,不會馬上無動于衷。但梁遲徽不免產生一種被戲耍,被晾著的惱怒。
何桑沒有輕舉妄動,連短信也沒發,第二天直接去梁氏集團。
上午十點,她走進員工電梯,同乘的有一名是秘書部的女下屬,一名是公關部的助理,在議論梁遲徽。
“梁董是不是更年期啊?早晨部門經理匯報工作,沒一個逃過他的訓斥,罵得狗血淋頭。”
何桑心口一咯噔。
果然,他昨晚不告而別,又關機,是憋了火。
梁遲徽那麼矜貴倨傲的男人,她的表現無異于搧了他一巴掌。
“梁董不是出了名的好脾氣嗎?”
女下屬詫異,“是啊,不知誰招惹他了,暴躁程度趕上三公子了。”
“三公子脾氣差,講道理啊!”員工撇嘴,“梁董今天不講道理。”
“被女人甩了吧?”
何桑挺直背,腳下如踩針氈。
“不可能!傍上他,你舍得甩?”
女下屬搖頭,“我舍得,蘿卜青菜各有所愛,我喜歡三公子那類型。”
“你喜歡沒用,三公子要結婚了,太太是話劇院的臺柱子。”
電梯門打開,一群西裝革履的高管走出盡頭的會議室,和她迎面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