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歡嗎。”
她抿唇,一塊接一塊喂,沒出聲。
“喜歡就養著,我母親那邊我去對付。”梁紀深撥開煙盒蓋,咬出一根煙,“不回去住了?”
何桑扭頭,“回哪。”
“金悅府。”
她又不出聲。
梁紀深補充了一句,“我不去。”
他周圍的陽光正濃,盡管一度病得厲害,此時的姿勢又隨性,懶塌塌的,全身的肌肉卻蓄勢待發,相隔四五米遠,也瞧得出他的雄渾梆硬。
若不是瘦了幾斤,他身板更魁梧得安全感十足。
“等黎珍出月子,我在曾公館陪她住一段。”
他叼著煙,手也不扶,嘴角一顫,嘬了一口,又一顫,吐出一縷霧。
“三公子!”蓉姐這時推開門,“他們下樓了。”
梁紀深朝樹根下撣落半截煙灰,邁步離開。
何桑喂了半袋胡蘿卜,也從后院返回客廳。
梁延章與梁璟坐在主位,二房和三房母子分列在左右的雙人位沙發,剩了一張單人沙發,挨著梁遲徽,剛好是何桑的位置。
她不聲不響坐下。
梁璟一身深藍色制服,下巴的胡茬挺密的,淡淡的鴉青色,顯然他昨晚也加班了,從信訪辦公大樓趕回的。
橫跨了兩個區。
茶幾上攤開三份化驗報告,一份是糞便檢測,標注了瀉藥成分殘留;一份是降壓藥的檢測,是原裝藥物,沒有摻雜其他物質;最后一份是醫院提供的氧氣和藥水檢測,也正常。
梁延章面色發青,“怪不得我拉得這麼突然。”
姚文姬挑明了指控紀席蘭,“那天的早飯是蒸餃、米粥和紫薯,飯是芳姐打包的,席蘭幫延章洗澡了對吧?實在巧,席蘭貪睡,經常中午才去醫院,偏偏延章腹瀉的當天,她七點便守在病房了。”
紀席蘭十指攪在一起,眼珠滴溜轉,一聲不吭。
她和表弟雖然提前串供了,但審問表弟的是梁璟,梁璟是搞文政的,思路清晰,不遜色梁紀深,萬一露餡了...
梁延章給她的兩套房子還沒來得及過戶,豈不是雞飛蛋打。
“延章的降壓藥是朱醫生配置的,一年改一次藥方,確保效果,怎麼會失效呢?除非有人暗中動手腳,比如延章身邊最親近的...”
“你什麼意思?”紀席蘭嗆她,“你懷疑我?”
姚文姬泰然自若,“梁璟懷疑我們每個人,連老二和老三也逃不掉,我坦蕩面對,你激動什麼呢。”
“母親。”梁紀深制止紀席蘭吵鬧。
紀席蘭急促喘著,扯梁璟的胳膊,“梁璟,我是梁家的現任夫人,你父親出事了,對我有什麼好處?是寡婦風光還是梁夫人風光?我圖什麼呢,真正的兇手在倒打一耙!”
梁璟拂開她手,“你冷靜點。”
紀席蘭坐立不安,盯著梁紀深。
梁紀深沒理會她的求救,“芳姐,您打包的蒸餃?”
“我在高干病房的小食堂打包的,是3號窗口,一個中年男人,外形黑胖。”芳姐仔細回憶,“從食堂到病房,除了我,誰都沒碰過蒸餃。”
梁延章神色慍怒,“他說梁夫人指使他下瀉藥?”
“沒有。”梁璟否認,“瀉藥是他自己吃,不小心混入到芳姐購買的那一屜蒸餃里,他的糞便檢測確實有瀉藥含量,我咨詢過醫生,瀉藥不是大問題,而且您誤食的劑量不多。”
梁璟的話在梁家是絕對的權威,一錘定音,紀席蘭松了口氣。
“大哥化驗了降壓藥,沒問題嗎?”梁紀深斟了一杯茶,給梁璟。
梁璟篤定,“沒問題。”
“我當初在市檢工作,職業習慣是挖掘細節。有一種偵察的手段。是在物證的關鍵范圍內,提取一切可以提取的指紋,我相信你們不陌生。”梁紀深笑著,“大哥對嗎?”
梁璟沒表態。
梁紀深繼續說,“降壓藥放在主臥的床頭柜抽屜,主臥平時只有三個人進出,父親,母親,芳姐。”他仍舊維持笑,“姚姨,二哥,對嗎?”
姚文姬眉骨一跳。
梁紀深笑容愈發大,大到瘆人,“我住院期間,安排程洵回來過一趟,提取了主臥門鎖和抽屜扶手的指紋,交到司法部門化驗,結果在這里。”他拿起沙發角落的公文包,掏出檔案袋,封口處果然有司法部門的蓋章。
“我沒有看這份報告,畢竟三房有嫌疑,我一旦拆開,它失去意義了。今天大哥在家,由大哥開啟,公平公正。”
梁璟一言不發撕開檔案袋,抽出信紙,只一眼,他瞥姚文姬,旋即塞回袋內,力道不輕不重地,擱在茶幾上。
梁紀深氣定神閑,“我分析瓶子里一開始不是降壓藥,是保健藥,導致父親降壓無效,高血壓復發住院。對方又偷偷換回降壓藥,并且戴了手套,因此藥瓶沒有指紋。”
梁紀深極其果斷,不疾不徐沉得住氣,一步步引到姚文姬頭上。
“父親住院后,母親寸步不離陪伴,她沒有換藥的時機,姚姨,您說呢?”
姚文姬瞇了下眼,手不露聲色地緊了緊。
“文姬?”梁延章愕然,伸手取那份司法鑒定報告。
梁紀深摁住他的手,看著姚文姬,“姚姨,我知道您不是故意的,您有什麼要解釋的嗎。”
紀席蘭在一旁嚎啕大哭,“我冤枉...是文姬姐!延章,你冤了我!”
梁延章眉頭緊鎖,凝重不已。
客廳回蕩著紀席蘭崩潰的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