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兄弟我不想趕盡殺絕,你適可而止。”
最溫和的一張面容,最驚險犀利的警告。
至今梁紀深都沒摸清他到底幾斤幾兩,多少道行。
梁遲徽不是口出狂言自吹自擂的男人,他這麼開口,大概率有真東西。
蘆葦蕩的風吹得煙頭忽明忽昧,梁紀深的眼底也時而亮,時而黯,“在紅杏村有熟人?”
“沒有。”
“在我車上安裝定位系統了?”
梁遲徽撣了撣飄到自己衣領的煙灰,一派從容冷靜,“沒那份閑心。”
“尾號670的尼桑面包車中午出現在村口,五個黑衣人監視跟蹤我,一直跟到公路,我下車,對方也熄火,埋伏在蘆葦地的東南和西北,打算甕中捉鱉,和我拼一場。”梁紀深臉色陰郁,揣著答案質問,“你認識司機嗎?”
蘆葦叢大起大落,鋪天蓋地的旋風沖垮一切,他們對話也起起伏伏,何桑靠近,試圖聽清內容,梁遲徽余光察覺,出聲制止她,“別過來。”
她一怔。
“心虛了?”梁紀深活泛手腕,肩胛的筋絡賁張昂揚,蓄勢待發,“怕真面目暴露,何桑更厭惡你。”
梁遲徽目光牢牢鎖定住他,猝不及防的一拳迎面戳來,刮起疾風,鬢角的發茬搧得隱隱顫栗,梁遲徽側身躲過一擊。隨即一躍,梁紀深不甘示弱,又劈下第二拳。
外界傳言,梁老二也是能文能武,不遜色梁老三,只不過藏得深。
和姚文姬一樣有城府,收斂鋒芒,運籌帷幄。
熬到二房在豪門戰爭大獲全勝,他才露本色。
梁紀深早就有意過招了。
倘若梁遲徽真的文武出眾,私下絕對吃了大苦頭,梁紀深是武職,十幾年寒冬酷暑的訓練,練成萬里挑一的身手,梁遲徽能夠媲美他,起碼也練了十幾年。
商業,謀算,風月,文武,塑造一個沒有短板,沒有軟肋的梁遲徽,二房這盤大棋,何其殘酷精密。
蘆葦一茬一茬地東倒西歪,葉子有兩三米高,遮蔽得嚴嚴實實,池塘周圍的土地又松軟,一不留神泥足深陷。
何桑撥開蘆葦葉,一眼望去,是激烈搖擺的根莖,分不清是風,是人,攪動得沙沙作響。
“二哥!他沒痊愈...”她情急之下,本能擔心梁紀深,他的肺炎剛好轉。雖然不燒了,咳嗽仍舊頻繁,全憑藥物維持。而且他每每生病,頭痛、失眠齊齊發作,看似銅墻鐵壁一般的精壯,其實消耗得虧空,禁不住暴力進攻。
梁遲徽外表儒雅斯文,有一股野蠻勁兒,梁紀深目前的狀態和他打,是占下風的。
“梁紀深!”何桑在蘆葦地里亂竄,他們打斗不叫不喊,可是力量十足,拳拳到肉,皮骨發出「砰砰」的重擊,互不相讓。
在雄性世界里,吵得兇,是壯膽量,實際上動手慫,不吵不鬧的,悶頭干仗,反而是橫主兒。
梁遲徽盯著不遠處的何桑,她一邊找,一邊踉蹌,尖銳的荊棘剮得她衣服皺巴巴的,她聲嘶力竭,只牽掛梁紀深的安危,梁紀深有多能打,打起來多彪悍,她并非不了解。
她自始至終,不曾記掛他的安危。
梁遲徽分神之際,梁紀深壓在他上方,窒息感一霎侵襲肺腑。
“你雇傭了職業打手教訓我,讓我見血,對嗎?”
“你畏懼我調查廣和集團,護城樓的工程款不干凈,那筆錢流入你手中了,連父親也蒙在鼓里。廣和集團和錢莊統統以梁延章的名義開辦,在你們那個圈子,他是公認的幕后大股東。
而事實上,他是你的傀儡,這一點無人知曉。”
梁紀深一句接一句,梁遲徽太陽穴突突直跳,氧氣擠出胸腔,他憋得漲紅,猛地一踹,膝蓋抵住梁紀深的胯骨,下一秒,直接掀翻在地。
他居高臨下鉗住雙腿,迫使梁紀深動彈不得。
“你查了八個月了,討到便宜了嗎?”他摸索梁紀深的腰帶,摸出一個微型錄音機。
這是梁紀深的職業病,畢竟在冀省遍地是仇家,圍堵,綁架,搏斗,遇到險情了,有備無患。
可惜梁遲徽是老江湖了,連商場最陰毒狡詐的歪門邪道都算計不了他,這種古板正道的把戲,他已經徹底琢磨透了。
第298章 擔心我,還是擔心他
梁遲徽捏住錄音機,唇角寒浸浸的,“二房和三房積怨已久,我知道你不服氣我繼承梁氏集團。如果想要家產,你告訴我,二哥絕不和你爭。可是你誹謗栽贓,陷我于不仁不義。老三,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心腸太毒了。”
梁紀深躺在草地上,同樣扼住他喉嚨,荒野狂風四起,彼此對峙。
何桑的呼喚越來越飄渺,她迷失在蘆葦叢,梁遲徽的司機見狀跟上去。
“何小姐!”司機拉住她,“您先回車里。”
她不肯,調頭原路返回。
司機勸告她,“您老老實實在車上等,梁董已經氣惱您了,您何必火上澆油?三公子是省里器重的人,梁董有分寸的,您要是沒分寸,也怪不得他了。”
何桑怔怔地停下,隨著司機走出去,坐進后座。
好半晌,梁紀深從蘆葦叢里起來,他額發微亂,顴骨一團淤腫,梁遲徽也沒好到哪去,鎖骨青紫,下巴也破了皮,滲出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