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他的恨摻雜了太深刻的愛意眷戀,愛有多純粹,恨有多洶涌。
梁遲徽狠狠一扔,茶杯摔在門板,「咔嚓」地脆響,在寂靜的深夜炸開。
“梁董...”范助理蹲下收拾碎片,“我馬上安排保鏢搜查倪總的下落。”
“不必大費周章。”梁遲徽枕著椅背,一副勝券在握的架勢,“她會出現的,她養母和弟弟在我手上,我需要你去辦另一件事。”
范助理清理完,丟在垃圾桶,“您吩咐。”
“曝光老三的一個秘密。”梁遲徽噙了一絲陰寒的笑,“老三多年前在邊境做臥底,發生過一次意外。當時罪犯劫持了人質并且逃進原始森林,森林中有泥沼,深坑,萬一誤入其中,犧牲系數非常大。省里綜合考慮后,下令撤退,老三擅自行動,由于準備不充分,遭了埋伏,宋禾的父親擔任進駐森林的向導,命喪歹徒手中。盡管老三成功逮捕罪犯,立了大功,可他搞個人英雄主義,不服從上級指示,在危險的一線是違規的。”
梁遲徽起身,面向窗戶,市中心的摩天大樓燈火璀璨,漆黑的天際猶如一個巨大猙獰的空洞。
這座城市萬丈輝煌,也暗流涌動。
“宋禾的父親是普通百姓,因為老三的獨斷專行,承擔了無妄之災,消息一旦擴散,老三有重大失職責任。不僅職業生涯全盤毀掉,輿論譴責會逼死他,梁家不允許他參與那次行動,他偷偷遞交申請,老張批示了,幫老三糊弄梁家,父親和紀席蘭完全蒙在鼓里,老張同樣有連帶責任。”
范助理恍然大悟,“所以對外隱瞞了實情,包括梁家也一無所知。”
“梁璟知道。”梁遲徽指尖把玩著打火機,“宋家的撫恤金以及家屬慰問,是他飛回冀省親自出面處理的。老三中了蛇毒昏迷,蘇醒后,梁璟已經趕回國外大使館了。”
“宋禾母女呢?”
“宋禾母女清楚老三的困境,當然要好好利用老宋的意外,謀金錢,謀未來。錢會花光的,只有成為三公子夫人,才保住后半輩子的榮華富貴。”梁遲徽撥開金屬蓋,點燃香煙,“老三買了房車,本來在老家安置她們,那伙歹徒是團伙,販賣違禁藥物的,這種藥販子最毒辣,老三逮捕的又是團伙骨干,他們沒辦法追到冀省,在當地盯上了宋禾母女。”
范助理捧著煙灰缸,接他撣落的煙灰兒,“后來宋禾死里逃生,搬到冀省,順理成章住進老三名下閑置的房子,宋母提出在外省居住,治療應激病癥,宋禾獨居,怕生人,體質又弱,老三自然抽空多照顧她。”
“人血饅頭和身份大義,最拿捏良心了。”范助理感慨,“拿捏不了您,百分百可以拿捏大公子和三公子,凡是有職務,有光環,有前途,一定畏懼。何況宋禾單純柔弱,除非閱女無數的風流浪子,否則一年半載哪里識破得了。”
“你什麼意思。”梁遲徽瞟他,“拿捏不了風流浪子,我嗎?”
范助理笑,“女人的小伎倆對您就是無效。”
“你高估我了。”梁遲徽猛吸了幾大口,過足癮,捻滅煙頭,“這世上的食物鏈法則,永遠是一物降一物,沒有例外。”
范助理靜靜站著。
“你辦事吧。”
......
梁遲徽從書房出來,去客房。
何桑趴在床上,一條腿裸露在毯子外,一條腿在毯子下勾著,睡姿豪放不羈,和她那副水靈討喜的模樣截然相反。
極端的反差,一面是美好,一面是有趣,總是格外吸引男人矚目。
梁遲徽收斂了腳步聲,靠近床畔,這一天筋疲力竭又恐慌過度,難怪何桑睡得熟,還有細微打鼾。
他喉嚨悶了噓笑,輕輕替她掖被角,將窗簾拉開一道縫隙,滲入零星的月光,她怕黑,太亮了又嫌刺眼,比較嬌氣。
第335章 一片污濁的情意
“你沒睡嗎...”窗簾聲驚醒了何桑,她睜開眼。
梁遲徽逆了月光,輪廓淺淺的一團,“吵到你了?”
何桑惺忪迷離,“嗯。”
他俯下身,輕輕撥開她鋪在枕頭上的長發,像春日的泉水,百般柔情瀉了他一手。
“你打鼾了。”
何桑搖頭,“我不打呼嚕的。”
梁遲徽笑了一聲,“下次我錄給你聽。”
她抿唇,“不要了。”
外面窸窸窣窣的腳步,梁紀深的房間傳來重重地關門聲。
何桑食指摩挲著毯子上的絨毛,梁遲徽忽然開口,“要不,斷了吧。”
喑啞,低沉,在幽黯空曠的深夜里,有一股消極和孤寂。
“斷了是什麼意思?”
梁遲徽凝視床頭的落地燈,一言不發。
他體型峻拔,又英挺,此刻卻籠罩了無邊無際的陰郁感。
何桑腿蜷著,縮回毯子里,躺得筆直,“我沒怨你。”
“我知道。”他停頓,“我怨自己。”
“你甘愿轉讓地下錢莊,交換我平安,你不必怨自己。”
梁遲徽莫名逗笑,“你這麼容易原諒我了。”
“商人最寶貴的是金錢,身價象征了地位和話語權,你押上全部,我不怪罪你了。”
他笑意漾了滿眼,“僅僅是因為這個嗎。”
何桑手一緊。
四目相視,良久,他維持著那樣溫潤寵溺的笑意,親吻她額頭,她僵硬,一動不動。
“晚安。”
梁遲徽說完,從客房離開。
走廊亮了一盞焦黃色的燈柱,他倚上去,有幾分灼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