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徽。”
他沒反應。
“遲徽!”何桑拔高音量。
男人停住,回過頭。
“你什麼打算。”她鼓足勇氣。
梁遲徽注視她,她逆光,纖細的影子橫在他胸膛,像一柄鐮刀,切割他的心臟。
“你呢。”
何桑沒有答復他要還是不要,一錘定音反而沒了轉圜的余地。
折中的答案,給彼此空間,過渡,適應。
“我再考慮考慮。”
梁遲徽望了她好一會兒,“可以,我不強迫你決定。”
對面路口,蟄伏著一輛黑色大車。
駕駛位的男人雙眸漆黑,深不見底。
車發動,朝醫院門口滑行了一段,大約顧忌什麼,又熄滅。
掙扎著再發動。
反復數次。
徹底安靜了。
車窗緩緩升起,男人側臉線條緊繃,手臂筋脈如同青紫色的小蛇,遒勁凸出,恣意膨脹。
梁紀深快要發瘋了。
但梁遲徽是真的瘋。
一個斯文儒雅文質彬彬的瘋子。一旦狂性大發,比暴戾的瘋子更麻木不仁,更不計代價。
咬人兇狠的狗,往往是不叫的狗。
一口咬斷。
何桑現在是二房的人,梁遲徽攥著她不撒手,他貿然去搶,去鬧,后果是不可控的。
她禁不起一絲一毫的意外。
梁紀深右手不由自主抖著,好半晌才點燃煙頭。
他后仰,大口吞吐煙霧,全身每一處關節在這一刻被碾壓,粉碎到骨髓的深處。
第398章 他容得下我的孩子嗎?
回到公館,保姆迫不及待在玄關迎接,“先生,檢查結果是?”
梁遲徽捏著鼻梁,“明天開始燒一些孕婦愛吃的菜肴。”
“哎呀,我的眼力啊,沒錯的!何小姐真是懷孕了吧。”保姆喜滋滋的,“梁家有長孫了,父傳子,爺傳孫,家業就是一脈傳承的,您更加名正言順了。”
何桑尷尬又拘束,換了拖鞋,愣著不動。
“先生,梁氏集團的律師組長在您的書房。”保姆倒了一杯溫水,遞給何桑,“我去煮一盅阿膠燕窩,您先解解渴,不急著運動,熬過前三個月,再慢慢運動,您太瘦了。”
她嘟囔,“我一百斤了。”
“起碼養到一百二十斤,女人富態是貴相。”
何桑覺得梁家的保姆無論是伺候哪位公子,住哪套宅子,格外的封建傳統,不排除她們是故意講好聽的,有錢有勢的喜歡「貴。富,上流,底蘊」之類的贊美,傭人投其所好也是工作。可老宅的保姆實打實是封建,翁家的老爺子和老太太出生于40年代末,富甲一方的大財主,規矩是那時候定下的。芳姐的母親是老太太的保姆,芳姐是翁瓊的陪嫁保姆,觀念根深蒂固了。
“胖點好看。”梁遲徽打量何桑,“不必焦慮,胖有胖的美,瘦有瘦的美,各有千秋,怎樣都好。”
保姆在廚房忙碌,何桑端著杯子喝水,“二百斤呢?”
“你可以試試三百斤,然后改名字,叫何玉環。”梁遲徽調侃她,“我也好奇是什麼模樣。”他抬起手,摘下綁住馬尾的發繩,她頭發解脫了一般,涌動著散開,黑寶石的光芒。
“我理解老三了。”
梁遲徽沒頭沒尾地撂下這句,上樓,反鎖了書房門。
律師從沙發上起來,“按照您的指示,昨天律師團舉報趙凱非法扣押梁延章,不過...”他話鋒一轉,“情況不妙。”
梁遲徽閉目養神,一言不發按摩著太陽穴。
“首先,梁延章關押在市局這五天,沒有任何一個警員以「辦案」的名義審訊他,只有三公子出面逼他交代,而且過程公不公,私不私的,我們沒法舉報。
除非先舉報三公子違規參與案件,可惜梁延章不同意,只好不了了之。”
保姆這時敲書房門,詢問吃不吃宵夜。
“不吃。”梁遲徽聲音低沉,“她回房了嗎?”
“何小姐累壞了,沒洗澡躺下了。”
他皺眉,“醫院的病菌多,不洗澡不行。”
保姆隔著門,“那我喊醒何小姐?”
梁遲徽靜默了一秒,“你休息吧,我稍后過去。”
保姆離開,律師接續匯報,“其次,廣和集團的資金流入了錢莊,錢莊的資金流入了借貸市場洗錢,這條線索指向姚夫人的泰國工廠。雖然老J沒有出賣姚夫人,但三公子在泰國的人脈廣,他聯絡了老J的仇家,仇家愿意合作。畢竟剿滅了老J,仇家有利可圖。”
律師從公文包取出一份圖紙,“泰緬邊境一所油漆制造廠的3號倉庫,是老J儲存現金的庫房,其中三分之二是姚夫人的錢,仇家已經摸清底細了。”
梁遲徽仍舊闔目,“在泰國境內?”
“是。泰國警署和三公子有些交情,只要確認是姚夫人的錢,估計會協助。”
梁遲徽睜開眼,凝視窗外燈火璀璨的大廈,“你們律師團不如省里的領導高明,見識太短淺。梁家是四大家族之一,根基龐大,翁家在海外有威望。盡管兩家不和睦,有梁璟做紐帶,終歸是翁婿姻親。上面明知梁家有大問題,照樣不敢輕舉妄動。萬一證據不足,梁延章控告趙凱誹謗,海外華人圈與冀省權貴圈會爆發大震蕩,瞧市局的笑話。”
律師恍然大悟,“所以三公子是給趙凱擋槍?”
梁遲徽把玩著書桌上的玉蟾蜍古董,“佟二是兇手,至今下落不明;佟大指控梁延章雇兇,卻交不出錄音和匯款記錄,人證物證都不夠,市局不能拘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