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后備箱拖出一個棒球棍,棒頭捆住防雨布,粗略清理著車窗,“不只是威脅我,人質是孕婦,趙凱也要顧忌安危,梁家的太太和長孫一尸兩命,是警方的重大失誤。”
程洵拉車門,“我馬上通知趙局,您注意安全。”
梁紀深坐進后座,保鏢在駕駛位試了試方向盤的手感和風擋的視野,“只要發現了佟二的蹤跡,我會給你信號,趙凱去抓人,我撤手。”
“我知道,佟二在鹽湖小吃街畢竟是您的猜測,不能貿然打草驚蛇,您先蹚蹚路,有確鑿的消息了,趙局出動才是名正言順。”程洵目送這輛車駛離車庫。
與此同時,梁遲徽的車也開出碧璽公館。
抄近道朝西南方疾馳。
七點半。
鹽湖港口所有船舶停泊靠岸,汽笛冒出一陣陣白煙。
天際彌漫著大片大片的火燒云,落日余暉籠罩在海平面,是風暴來臨前詭異的寧靜。
梁紀深挪開廚房灶臺旁的餐櫥,果然是一扇泛黃的木門。
服務員戰戰兢兢,“是經理...他在里面藏了一個瘸子,平時打掃衛生,也不發工資,我們幾個只好服從。”
梁紀深沒有刁難這些服務員,“帶路。”
穿梭過小木門,是老式的水泥胡同,連接著四棟城中村的筒子樓,一棟九層,一層十二戶,樓道沒窗戶,鞋子和外賣盒混在一起臭氣哄哄。
小吃街的服務員、廚師、保潔員,凡是外地人,全部租住在筒子樓。
推開401的防盜門,撲面而來的血腥氣,地上亂糟糟的,狼藉中躺著一個男人,個頭不高,面黃肌瘦,正是佟二。
佟二一眼認出梁紀深,驚慌失措爬起來,妄圖跳窗逃跑。
梁紀深一把拽住他衣領,“你跑得了嗎?你忘了我是干什麼的了!腿腳利索的人也跑不過我,何況是你。”
“你私闖民宅!”他嘶吼。
梁紀深牢牢地摁住他,“這里不是民宅,是嫌犯的窩藏點。”
“我打算自首的...”佟二哆哆嗦嗦,“你為什麼不給我自首的機會!”
“你手上有何晉平的血債,自首與被捕都是死刑。”梁紀深兇猛一甩,佟二踉蹌跌回地上,他四肢一點點癱了,雙目呆滯無神,破舊的褲襠氤氳開污漬。
嚇尿了。
這就是抓現行的好處了。
嫌犯自首往往有心理準備,特別是佟二,在梁遲徽的授意下自首,該交代什麼,該隱瞞什麼,他腦海已經反復彩排,預設,演練,不易攻破他的防線,猝不及防的突擊是最易攻破的。
梁紀深環顧這間宿舍,有四張床,佟二是打地鋪的,被褥踩了一堆臟腳印。顯然,員工合伙排擠欺負他這個殘疾人。
他是逃犯,千方百計乞求梁遲徽的庇護,敢怒不敢言。
一旦惹事,梁遲徽厭惡他,不管他了,他徹底走投無路了。
梁紀深站在他面前,“你自首,有幕后主謀指使你嗎?”
“沒有。”既然必死無疑,佟二也豁出去了。
“突然想通了,不愿意躲了,所以自首是嗎?”
佟二視死如歸,“對。”
“認識梁遲徽嗎?”
“有耳聞,不認識。”
梁紀深笑著,“倪紅呢?”
“認識,倪總是我的直屬上級,她親自結賬的,五十萬現金。”
“倪紅和你們提過梁遲徽嗎?”
佟二躺在那,“提過。”
“這種日子過多久了。”梁紀深話鋒一轉,佟二一愣。
平平靜靜的,像老友會面聊天,“人不人鬼不鬼,乞丐討生活,過街老鼠一樣的日子,你堅持多久了?”
佟二面色發青。
“從2月份開始對嗎?”梁紀深伏低,佟二僵直,“梁遲徽養了一匹小馬駒,在云海樓的辦公室又養了一只鸚鵡,每天從草原空運的牧草,國外進口飼料,你這條命在他眼里連畜生都不如,包括你的大嫂李小蓉,她嫁給佟大住了十年的平房。如今有自建房,全套的新家具,她很知足了,可你清楚嗎?梁遲徽的小馬駒住在價值七千萬的碧璽公館,有保姆伺候。”
佟二面色越來越青了。
“你一死,你大嫂是什麼下場。”梁紀深字字誅心,“梁遲徽承諾養她一輩子,你相信嗎?他不兌現諾言,你大嫂去告他,在冀省告得贏他嗎?一個冷血寡情的男人,你將弱勢的家人托付他,是最愚蠢的。”
戳在佟二的心窩子了,他劇烈抽搐,瞳孔渙散,大口喘息。
“托付給警方,托付我,李小蓉才有保障。”
警笛這時呼嘯著包圍了鹽湖街巷。
梁紀深走出宿舍,一撥警員當場拷住佟二,押送上警車。
......
何桑今晚始終心神不寧,她沒有回屋睡覺,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凌晨兩點,一簇車燈照在玻璃上,照得她眼皮發麻。
熄火的動靜不小,保姆也醒了,走出傭人房,打開玄關大門。
梁遲徽穿著一套深色系的商務裝,整個人氣場消沉至極。
“何小姐非要在客廳等您,不肯上樓休息,我也勸不聽她。”保姆整理好梁遲徽的西裝,“何小姐年輕,這年紀的小姑娘是男人捧著的,她這麼會疼人,不多見呢。”
何桑一言不發看著梁遲徽。
市區分明沒下雨,他潮漉漉的,大約從港口、湖邊回來,一股濕潤的水汽味。
“你應酬了?”
梁遲徽眼神射向她,仿佛長滿了隱形的針刺,她皮肉莫名地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