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紀深目光定格在何桑身上,上上下下審視了一遍,又在那支硬物上停留了數秒,才移向梁遲徽,“你是瘋了。”
“老三,判斷力不錯,客輪途經多個省市,你竟然猜中了我在終點站。”
梁紀深沒撐傘,雨水淋濕了他額發和襯衣,“終點站熱鬧,趙凱也好,我也罷,即使堵住你,無法輕舉妄動。”
他說完,跨步逼近,梁遲徽開口,“站住。”
梁紀深腳下一停。
“口袋。”
梁紀深翻出西褲的內袋,煙盒,打火機,錢夾,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手。”
他雙手攤開,舉過肩膀。
“轉過去。”
梁紀深沒動。
“老三,耍陰謀詭計我勝過你十萬八千里,你太嫩了,腰后的皮帶塞了刀具吧。”梁遲徽一張臉陰駭,像覆了一層隆冬的冰霜,表面是平靜的,底下在狂涌,皸裂,一旦誤闖他的領地,他會活生生撕碎侵略者。
被識破,梁紀深抽出匕首,隨手撂在地上。
“梁遲徽,拋開你我的身份,單純男人的角度,我敬你是漢子,論商業手段,心思城府,我承認你贏了我。但有一樣,我贏了你。”
他杵在原地,巋然不動,整個身軀暴露在梁遲徽有利的范疇內,他完全是手無寸鐵的弱勢。
“我在東南亞,曾經混了七八年,你玩的圈子,我也玩,你開工廠,我在那邊的團伙也主事,當過所謂的堂主,管百十來號馬仔。有六次,我險些露餡,頭領的妻子,女兒,就在我面前,我綁架她們很容易脫身,從我加入團伙的第一天,我無時無刻不在勘察地形,我清楚從哪里抄近路撤離,他們追不上我。可是我沒綁她們,男人在絕境里,同樣有所為有所不為,梁遲徽,你服不服。”
梁遲徽胳膊狠狠收緊,緊繃到極限,又松開。
第417章 恭喜你當父親了
梁紀深不露聲色地逼近,伍子大吼,“二公子!”
胳膊驟然勒緊,何桑掙扎著揚起脖子,難耐地呻吟,梁遲徽回過神,“老三,你停下。”
硬邦邦的圓孔沿著何桑的后腦勺移向太陽穴,入心入肺的冰冷,她體內的血液幾乎凝固了。
“遲徽...”她大口呼吸,憋得漲紅,“你放過我...”
海風吹得猛,雨也越下越大,梁遲徽顧不上撐傘,一手持武器,一手扼住她脖頸,任憑大雨淋下。
何桑懷孕后畏寒,整個人澆得哆哆嗦嗦,喘不了氣。
“梁太太,別吵。”他一字一頓,闔動的唇抵在她耳畔,如同地獄而來的魔咒,“老三出現,你高興嗎?”
她搖頭,“我跟你上車...”
“是真心嗎?”
梁遲徽其實收斂了力道,并沒下狠手,何桑的窒息無助映在他眼里,他力道不由更松了,“如果我沒有槍,而老三有勝算救下你,你跟我走嗎?”
何桑又點頭,“我跟你走...”
男人望了她許久,吻了她嘴角一下,“告訴老三,你愿意跟我走。”
她看向對面的梁紀深,嘴唇依稀殘留著梁遲徽的煙味,分明只是煙味,她卻感受到一股隱晦的血腥氣,梁紀深雙手空空,而梁遲徽有一柄槍。
何桑認得這柄槍,梁紀深喜歡去射擊俱樂部玩射擊,帶過她一次。五十米射擊場專用步槍,二十米射擊場專用氣槍,十米的射擊場專用仿64式制槍,梁紀深以前在東南亞臥底,經常爆發兩大組織火拼血戰的場面,各種槍,各種規格的子彈,他玩得很嫻熟。
因此何桑也了解皮毛。
梁遲徽七年前入股了一家射擊俱樂部,包括野外的民用獵場,這類玩槍的場子審查嚴格,法人甚至要政審,他很謹慎,屬于暗線股東,暗中投資,暗中分紅,沒有位列高層,所以梁紀深疏忽了。
作為大股東,梁遲徽一貫低調,他領取俱樂部的射擊槍和子彈,高管和服務員怕是也蒙在鼓里。
射擊場的仿制64式是改良版,殺傷力遜色警用64式,一共五發子彈,不過伍子手里還有一柄槍,是從緬甸偷渡入境的,何桑知道梁紀深沒有重量級武器,自己若是哭鬧求救,他腦袋一熱,和梁遲徽交手,結果是必傷無疑。
“我愿意跟他走...”何桑止不住顫抖。
梁紀深步伐一滯。
“聽清了嗎?”梁遲徽含笑,“你自認為是救世主,救你的女人,你錯了,你怎麼確定她不是心甘情愿跟我呢。”
梁紀深直勾勾注視著何桑。
吉普的后車門這時忽然推開,梁璟穿著黑色制服下車。
他下班沒來得及換私服,便匆匆趕過來了,實在是老三催得急,梁璟從未見過老三雙目赤紅、渾身痙攣的模樣,連完整的話都說不利索,崩潰到面無血色。
“老二!”梁璟往前走了一步,“撂下武器。”
梁遲徽眼底閃過短暫的意外,旋即笑了一聲,“梁璟,老三魯莽,不知天高地厚,你也不知嗎?”
梁璟負手而立,“你喊我什麼。”
梁家長幼規矩森嚴,梁遲徽又一向最擅長表面功夫,處處周全。三十多年沒有直呼過梁璟的大名,總是禮數謙卑稱呼「大哥」,比老三恭敬客氣得多。
久而久之,外人也好,家族也罷,真的相信他是一個講究禮義孝道的男人。
數十年如一日,演得如此面面俱到,這副高深莫測的心腸,見識了各國妖魔鬼怪的梁璟也驚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