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夫人喉頭動了動道:“我沒胃口,不想吃。”
看了看一品紅,如棠放下粥道:“不想吃就不必勉強,先空空也好。”
孫明媚急了道:“這粥已經熱了三回,不能再熱了。”
如棠扶著孫夫人躺下笑道:“府上還少這點米粥,撤下去給丫鬟們用了,午后奴婢再煮。”
娟兒惋惜道:“姑娘倒不是心疼這米粥,只是因為這是老爺親手熬的,難得這份心意。”
孫大學士熬的?
如棠不動聲色笑道:“孫大學士和夫人真是恩愛。”
午后,孫明媚回房休息,孫夫人睡醒后覺得腹中饑餓,想要喝些粥。
那些粥,如棠可不想讓孫夫人再喝。
如棠笑道:“夫人餓了許久,要吃點咸的才有力氣。”
夏荷端了魚湯上來道:“老爺吩咐廚房常備著,就是擔心夫人要用呢。”
“好香。”如棠笑問道,“這是什麼湯?”
“黑魚最補身子,加上了夫人最愛的南瓜熬了足足兩個時辰。”夏荷道,“老爺親自選的食材,都是最新鮮的,這個夫人倒是能喝兩口。”
如棠笑笑道:“原來如此。”
眼中笑意冷淡了下來。
黑魚和南瓜一起,會產生毒,而且食物的毒大夫是看不出,銀針也識不出的。
孫夫人喝了幾口湯,不多久又沉沉睡了,如棠走出院子,在孫府走走看看。
孫府各種花草,讓人心曠神怡,文人的小心思在花石之間。
繞過亭子,孫書川在作畫。
如棠躲避不及,行禮道:“奴婢楠竹見過公子。”
孫書川手上不停:“母親可還好?”
如棠道:“夫人用了些湯后又睡了,似乎精神比昨日好些。”
亭臺花鳥躍然紙上,孫書川畫了最后一筆,溫和道:“我讀書累了便作畫,隔日畫一副府上美景,作為平時的休息。”
如棠笑道:“奴婢聽過有個士子,背書累了就寫字,寫字累了就策論,策論累了就八股,最后……”
“最后考了狀元?”孫書川聽得入神。
如棠笑道:“最后累病了。”
孫書川不由得笑了:“最后一句很傳神,你是在說我嗎?”
“公子和他不一樣,公子有伏案,有遠眺。”如棠笑道,“奴婢斗膽,想看看公子的畫作。”
孫書川拿了一疊道:“只有這一個月的,其他的都扔了。”
畫得太多,沒有留存。
如棠拿起宣紙細細看著。
這張是孫府的梅花,落英繽紛間丫鬟在走動,丫鬟嘴角的笑都畫了出來。
這張是蘭花吐幽香,孫大人看著蘭花沉思,眉間有隱約的皺紋。
這張竹子競高雅,孫明媚在舞劍……
突然如棠蹙了蹙眉。
孫書川道:“請姑娘指教。”
“奴婢覺得這個最好。”如棠指著一張笑道,“這是什麼時候的?”
畫上疏疏的一樹夾竹桃,淺淡的粉色落花,落花下孫大學士和孫夫人在賞花吃點心。
夾竹桃有劇毒。
孫公子想想笑道:“這是大半月前的畫,記得這花兒是父親用大盆栽種了,特特送給母親院子的。當是母親院中廊前移植了一排,風中極為優雅。”
如棠笑道:“原來是這樣?如今怎不見那花?”
“花落盡后父親吩咐換了姚黃牡丹。”孫公子笑道,“你瞧后面這張便是。”
如棠看了一回贊了一回,見時候不早,告辭了孫公子,回孫夫人院子。
夕陽下,孫夫人院子春意明媚,陽光斜斜照在黃色牡丹上淺金發亮,如同撒了一層紕霜。
孫夫人院子,步步都是殺機。
這殺機的來源,不是別的,正是孫大學士。
他送的花,他熬的粥,他準備的湯,還有夾竹桃……
想到孫夫人的深情,如棠心情沉重進院子,卻見孫大學士下朝探望夫人,朝服都來不及脫。
他面色凝重道:“夫人今日可好些?”
冬梅道:“夫人還是不想用膳,人也昏昏沉沉的。”
“石太醫的藥可服了?”孫大學士身上有淡淡的酒味和脂粉味,在滿屋子藥味中并不明顯。
如棠回道:“奴婢有負太后和岐王的信任,有負大人和孫姑娘的期望,夫人服藥后,病情仍然毫無起色。”
孫大學士溫和道:“這怎能怪姑娘?我們盡人事聽天命就是。”
如棠道:“大人說的是。”
“我還要回去寫奏折,明日再來看夫人。”孫大學士叮囑道,“粥在外頭文火熬著,湯水也文火溫著,夫人餓了可以隨時用。”
冬梅和夏荷忙應下。
孫大學士不舍地離開,路過廊下,見到幾盆一品紅,停住腳步問道:“此花為何擺在這里?”
如棠忙笑道:“夫人有時熱有時冷,奴婢們來來回回開窗,恐怕打碎花兒驚擾夫人,所以暫時放在廊下。”
孫大學士點頭道:“你們想得周到,回頭我讓人送幾盆盆景來。”
冬梅和夏荷又贊了一回主子的恩愛。
如棠為孫夫人擦了身子,伺候孫夫人睡了,又微笑端了剩的黑魚南瓜湯和米飯過來:“辛苦了一日,你們也吃點東西,夫人我來看著便是。”
“楠竹你來了真好,我們也可以歇口氣了。”
“是呀,你真利落。”
兩個丫鬟端碗下去吃,累了一日,她們吃得很香很快。
如棠微微點頭。
能坦然吃下,看來兩個丫鬟沒有問題。
孫大人讓人送了龜背竹來,那竹子青翠挺拔,兩個丫鬟摸摸笑道:“真養眼。”
“老爺對夫人真好,說送盆景馬上就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