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壺在她身后打扇。
皇后冷冷道:“本宮欠了內務府多少銀子?”
玉壺道:“方才奴婢查了,上月柳如滟欠了七十五兩銀子。”
“七十五兩,真真可笑。”皇后冷笑道,“居然被高璇璣捅到太后跟前,你是做什麼的?”
玉壺不敢抬頭:“從前是茉莉管,茉莉走了,奴婢們都忘了。”
皇后冷冷看著玉壺:“楠竹還罷了,不得柳如滟信任,欠銀子的事情她并不知道。可是你是大宮女,日日跟柳如滟的,居然如此粗心。”
玉壺跪下請罪:“奴婢有罪。”
外頭宮人影影綽綽的,皇后不想驚動別人,忍氣
道:“天氣悶熱,給本宮上些涼的甜點來。”
玉壺取了涼水浸過的甜點奉上。
皇后打開大怒,將甜點打翻在地,打了玉壺一耳光:“混帳。”
玉壺嚇得跪下道:“娘娘息怒。”
如棠忙進殿,只見那甜點是西北的牛乳奶膏,上面放了幾點嫣紅的枸杞和茉莉花,似乎點點鮮血。
奶茶、茉莉、鮮血。
皇后必定是想起了秦常宜。
“讓人換蜜瓜飲上來。”如棠低聲道,“娘娘仔細手疼,也得顧著慈寧宮和昭陽宮,免得被人拿了把柄。”
讓人以為是欠銀沒臉,懲罰大宮女。
皇后忍了氣道:“下去吧,若有下次絕不輕饒。”
第一百八十九章 鳳儀宮的老鼠藥
如棠換了蜜瓜飲,扶玉壺下去歇息,讓梧桐和椿樹收拾殘局。
回到房里,玉壺捂著臉道:“她居然一點不顧從前的情誼。”
“今日的甜點是誰送的?”如棠問道,“姐姐不曾留意嗎?”
玉壺道:“御膳房送來的,說是新鮮的各宮都搶著要,皇上都用了說好,我這才給皇后留下的,也不知她哪里不滿。”
如棠道:“這是西北常見的,皇后想起了秦常宜,這兩日她正為秦常宜上火,無處發泄。”
玉壺冷笑道:“她自己做孽,反倒怪別人。”
如棠道:“難得她失態,不過我說過,咱們的機會并不多,錯誤她不會犯第二次。若她拉下臉給你道歉,你可千萬別逆著。”
玉壺道:“她會給我道歉?就是道歉也是假的。”
如棠笑道:“你心里有數就好。”
果然,夜里皇后拉了玉壺道:“今日我想起秦常宜心里難受,不當心打了你,你還疼嗎?”
為了放低姿態,皇后自稱你我。
玉壺心里有了準備道:“不疼……”
皇后道:“這麼多年,我并舍不得彈你一指甲,實在是聽到秦常宜的死,我心里難受,在我心里你和他是一樣的。”
玉壺跪下特特落淚:“不能替主子分憂,是奴婢的錯。”
皇后的眼睛瞇著,金護甲閃爍寒光。
這丫頭知道自己最大的秘密,從燒火丫鬟到柳如滟到秦常宜,還有肚子里頭的孩子,她全都知道。
而且這丫頭實在是木頭,做皂不知道,欠銀不知道,孫明媚來了不提醒。
又知道得多又蠢,而且自己沒有拿捏她的手段。
皇后的眼神,如棠在殿外看得真切。
是啊,皇后除掉了柳如滟,如今見過了太后、貴妃、岐王和柳夫人,甚至連肚子里的孩子都安排妥當了,沒有露出大的馬腳,玉壺已經失去了利用價值。
玉壺見皇后不說話,抬頭看去,卻見皇后目光瘆人,不由得惴惴不安:“娘娘……”
皇后回過神,笑道:“無事,方才看到墻角似乎有影子,也不知是不是耗子。”
玉壺忙道:“宮中應當沒有耗子。”
“向內務府要些滅鼠藥,弄些餌在角落里頭。”皇后閑閑吩咐,“本宮最怕老鼠,防備些也好。”
梧桐忙去要鼠藥。
皇后繼續閑閑和玉壺說話:“本宮記得你快二十了?”
玉壺道:“奴婢今年二十了。”
“你的終生大事也該說了。”皇后笑道,“雖然宮女二十五才讓出宮,但也不是一定的,本宮擇機和皇上說說,為你找個富貴人家。”
玉壺推辭道:“宮中有宮中的規矩,奴婢不能讓娘娘為難。”
皇后稀疏笑道:“咱們一起長大,何必這麼生分。”
如棠送茶,接了玉壺的班。
鳳儀宮花樹下、房檐角落下,毒餌料伴隨細碎糕點撒得星星點點。
梧桐值夜,如棠來到玉壺房里說話。
玉壺捂著胸口道:“今日皇后眼神好可怕,我都被嚇到了。你說,皇后是不是要對我下手了?”
如棠抓著她的手嚴肅道:“你說得是。事不宜遲,這兩日你必須離開了。”
“這麼緊急嗎?”玉壺露出懼意,“可是我絲毫沒有妨礙她?”
如棠道:“你的存在,對她來說就是最大的錯誤,她如今沒有你的把柄,自然視你為眼中釘。”
玉壺道:“我該怎麼辦才好?”
如棠想想道:“你這幾日謹言慎行,不要多說話,不要單獨吃東西。我會為你設法離開的。”
玉壺道:“鳳儀宮先是香沁沒了,后來茉莉出宮,難道她還能再殺我?”
接連幾個大宮女離開或身故,難免讓人非議。
“她不會算計打殺你的。”如棠看著角落的點心道,“恐怕是……讓你誤食老鼠藥。”
皇后不會做無緣無故的事情,老鼠藥不是藥老鼠的,恐怕是藥玉壺的。
蟬鳴嘶啞,京城的七月熱得如同火爐,如棠覺得唯獨寒意涼涼的地方是鳳儀宮。
這日早晨,皇后喝了玉壺泡的茶水,連連稱贊:“這茶不濃不淡,本宮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