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鐘軍面帶怒色盯著對方,可對方只是斜了一眼又往其他地方去。
現在的人熱愛身上的軍裝,有無條例說外出不準穿軍裝。所以往常外出的時候,蘇鐘軍都穿著海軍常服。
他今天穿的是宋巧給他買的米白色綿質短袖,吸汗又涼快,宋巧穿的也是同樣布料做的連衣裙。所以對方是一個注視的眼神都不給。
“同志,你把那套咖啡茶具拿出來。”蘇鐘軍揮手招呼她。
對方偏頭勾起嘴角,不屑上下打量蘇鐘軍,然后又忙活起來,當沒聽見。
蘇鐘軍從兜里掏出五張大團結啪的一聲放在柜臺上,軍人的威嚴不由顯露出來,他帶著三分嚴厲像叫小兵似的喊著對方:“把那套咖啡茶具拿出來。”
對方還沒反應呢,一旁的售貨員看見柜臺上的大團結,笑臉相迎。
“同志,您稍等。”
說完,小心翼翼端出咖啡杯到明亮的玻璃柜臺上,伸手表示宋巧可以端起來看看。
“這是外貿貨,量不多,整個商場就三套,昨兒已經賣出一套了。”
宋巧沒吭聲,先是拿起桌上的五十塊揣進兜里,然后才拿著咖啡杯細細端詳起來。
現在是品質確實無二話。
杯壁厚而勻,輕輕敲著,聲音也好聽。
因為蘇鐘軍的一聲吼,剛剛散去的人群又轉身圍了過來,跟著宋巧的手打量著杯子。
一套杯子還花普通家庭的三個月的工資,有人見宋巧動心,勸她別買了。
“這玩意是用來喝咖啡的,你曉得咖啡是什麼?買回去也是喝白開水,不值當。”
售貨員怒瞪對方,對方訕訕退回人群。
“現在局勢誰敢喝洋玩意啊,要說我買回去也不敢拿出來。”
蘇鐘軍摟著宋巧讓她別理會其他人,輕聲問:“想要嗎?”
他說過自己會好好對宋巧的,這便是他展現誠意的第一步。
“算了,她的態度不行。”宋巧把杯子放下,努嘴指了剛剛那位沒好臉色的。
她是心疼錢,也覺得售貨員跟個大爺似的,自己干嘛舔臉買下這組咖啡杯。
她轉身要走,身后的售貨員冷笑一聲。
“裝什麼裝!”側身對身邊同事說,“你有點眼力勁兒,要是人人都看了又不買,你一天不得累死。”
她說話難聽,周邊的群眾皺眉嫌棄,可沒人敢幫腔,他們這種華僑柜臺都是好貨,售貨員傲氣也是正常。
宋巧深深呼吸幾次,轉身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回到柜臺。
“誰說我不買了?”說著她拿出剛剛蘇鐘軍的五十塊,自己又添了五十塊。
這下十張大團結可震驚周邊的人。
“那位同志有特供票,我換錢兌一張。”
附近有不少晃悠不走的人,多半就是等著客人兌票。
這時有人伸出手:“同志,我給您換,我老母親在醫院等著用錢呢。”
按道理,票據是不允許換錢的。但有時候人情大于天,這又是不常用的特供票。若是家中有急事換錢,政府還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他話音剛落,不遠處也是父親在醫院等著用錢,一個個聽下來,家里的人都在醫院等著用錢呢。
宋巧選了一個便宜的,花了十三塊買了一張大種類的特供票。
宋巧表現出的另一面麻利又不怯場,實在是讓蘇鐘軍著迷,他就跟班似的站在宋巧身后,默默當起保鏢。
宋巧一手拿著錢,一手拿著票回到柜臺。
“同志,你說我現在是買得起還是買不起?”
對方臉是白里透紅,紅里透黑,嘴皮也不如剛剛麻利。
“同志你現在能給包起來嗎?”宋巧指著咖啡杯具。
脾氣再傲,現在真金白銀在自己面前,她還是得當回孫子,尷尬笑著將咖啡杯具放進紙盒里,然后仔細封著膠帶。
“同志,你可以去財務那里交錢了。”另一個高興給她開了票據,指著前面不遠處的小柜臺。
“不著急,我要看她給我仔細包裝好,畢竟是七十多價格呢。”宋巧沒有接過票據。
對方訕笑兩聲,回頭看了一眼滿頭冷汗的同事,剛剛確實是他們不應該。
物品貴重,先用著大膠帶封了一層,然后查漏補缺似的又用小膠布封著邊角,最后小心翼翼放在宋巧面前。
宋巧抱過盒子細細觀察了,然后點點頭:“不錯。”
這時對方遞出了票據單。
宋巧斜眼沒接,反而挽上蘇鐘軍的手,嬌嗔道:“我餓了,咱們去吃飯吧。”
她腳步剛動,身后的售貨員就不耐煩地叫住她,剛剛為了這筆單子,她可是忍了宋巧許久,現在見她又不要了,心中的怒氣噴涌而出。
“唉!你這個同志怎麼回事?是說你要了,我才給你打包的,你知道廢了多少膠布嗎?那東西也是要錢的。”
說完就要掀開柜臺板,出來找宋巧對戰。
“你們心怎麼這麼黑?那膠布錢都算在里面了?”
“現在是新華國,不是舊社會了,就沖你這態度,我現在不想要了!”
她懟得好,給過去受氣的圍觀群眾狠狠出了一口氣,有人悄悄往前一步擋住售貨員的去路。
“還為群眾服務呢?就這點服務就心不甘情不愿的?”宋巧冷眼繼續譏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