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桌上臺燈的柔光打在他身上,他的整個身影都好像融進了一團柔和里。
“錄音機好的壞的?”薛度云指著舊書桌上那臺老式的錄音機。
“應該是好的,不過很久沒用了。”我一邊擦頭發一邊說。
我看到薛度云取了一盤磁帶放進去,大概因為太久沒用的原因,出來的聲音有些變調,放了一會兒才恢復正常。
而我在聽到錄音機里飄出來的歌聲的那一刻,神思也恍惚了起來。
“走過的路,滄桑雨露,腳步印在泥濘深處,一步一步,風雨無阻,青春與夢想不能辜負。人生坎坷的路總有,風雨中也不回頭。就算步履蹣跚,活著太難,也要不枉來這世上走一遭。活下去,不辜負生命的意義;活下去,拼盡了所有的勇氣;活下去,不辜負愛我的我愛的人,不辜負年少時的夢想和再也回不去的青春。”
這盤磁帶是有來歷的。
那一年,我爸車禍去世,我媽成了植物人,那是我人生中最灰暗的日子。從那以后,我經常會收到一些愛心捐款,其中一個叫海鷗的每個月都會固定給我寄錢,雖然不多,但是從不間斷。
十六歲,我上高中,有一個醫學院的學生特意跑到學校辦公室,給我捐了一千塊錢,那時候的一千塊錢對我一個學生來說簡直是一筆巨款。我很想當面感謝他,可惜當我跑到辦公室的時候,他已經走了,只留下了錢和這盤磁帶,還有他的QQ號,我加上后才知道,原來他就是一直幫助我的海鷗。
磁帶是當時本地很受追捧的荊棘鳥樂隊的專輯,聽聞成員多是學生。
他們酷愛翻唱beyond的歌,也做一些原創歌曲。
這首《活下去》,就是他們的原創曲目,滄桑且有力量的歌聲,治愈的歌詞,總能治療我的傷口。
我和海鷗一直用QQ的方式聯系,卻一直沒機會見到他。
歌聲緩緩地從老舊的錄音機里流淌出來,薛度云雙手插兜站在書桌前,我站在他背后不遠處,我們都仿佛被這歌聲吸引了,誰也沒有動。
而每一句歌詞都像是敲打在我的心上,字字震撼著我。
再難也要活下去,為了不辜負生命的意義!
一曲終了,我還陷在歌曲的意境里,就聽見薛度云背對著我緩沉地說。
“這個世界最強大的人,不是超人,而是一百次被打倒,還要一百零一次爬起來面對的人。因為前者只是強大,而后者是無畏。”
他總能說出這樣我震撼的話來,他像一個為我指引方向的導師,教我挺起在磨難里快要被壓彎的脊梁,站成一種永不被打倒的姿態。
“我走了,你早點休息!”他突然說。
等我反應過來,他已經走到門口,打開了門。
濕透的襯衣貼在他的背上,描繪著他的線條。
我聽見外面分明又大起來的雨聲,突然說,“雨大了,我家沙發也可以睡。”
他緩慢轉過身來,倚在門上,似笑非笑地勾著唇,聲音低沉性感。
“你知不知道,留宿一個單身男人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
第28章 從沒干過這種出格事兒
我不知道這一刻薛度云怎麼想我。總之說出去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即便有什麼不妥,也已經無法收回了。
“我的意思是雨太大了,而且與留宿單身男人相比,留宿在單身男人家里更危險吧。”
我的解釋完全有點兒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其實我意在表達一份信任。既然那天我喝得爛醉,他把我帶回家也沒發生什麼,那麼我是相信他的人品的。
他看著我笑,好像還準備調侃兩句,然后他的手機突然響了。
看到來電顯示后他幾不可察地皺起眉頭,猶豫幾秒接了起來。
一聲「云哥」從聽筒里傳了出來,是一個女人的聲音,然后薛度云把臉側向一邊,還順帶熟練地按了幾下音量鍵,之后對方再說了些什麼我就聽不見了。
而薛度云明顯不想讓我聽到電話的內容,才特意調了音量的。
他一直保持沉默,聽電話的過程中還放了一根煙在嘴里點燃。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猛吸了一口煙,低沉地說,“好,我一會兒過來。”
他掛了電話,看著一直呆呆站在門口的我。
“我有事得走。”
不知道是不是為了寬慰胡思亂想的我,他這會兒的眼神和語氣都特別柔和。
我的臉刷一下就紅了。
怎麼他這意思搞得好像我還舍不得他走似的?
我局促不安,轉身說去拿傘,他一把捏住我手腕,眼神滑向自己濕透的衣服。
“已經這樣了,還在乎淋得更濕嗎?”
他松開我的手轉身走下樓。
我覺得剛才被他握過的手燙得厲害,定定站在門口,聽著他的腳步聲在樓梯里回響。
過了好一會兒,我才關上門。站在窗口,我看見他出現在弄堂里,走得挺匆忙的,指尖的煙明明滅滅,一路跟隨,直到被無盡的夜色吞沒。
錄音機里,音質不太好的歌聲還是緩緩流淌,此刻正放著的,是荊棘鳥翻唱的《海闊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