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鼓起勇氣一步步地走向他,每一步都仿佛激動不已卻又小心翼翼。
走到他面前,我一瞬不瞬地望著他,雙手顫抖地摸上他的手臂。
不是夢!
他是有血有肉的,是真實的!
“來得及!”
我聲音沙啞,淚水洶涌地流出。
他抬手,手掌撫摸著我的臉,替我擦拭著淚水,可他自己的眼淚卻又滴落了下來。
他的手掌是有溫度的,他的眼淚落在我的臉上,是燙人的。
“所以,你回來了,是嗎?”
我停頓多次才說出完整的一句話來,我能努力讓自己吐詞清楚,卻無法控制奔流的淚水。
“回來了。”
他聲音很輕,手掌摩挲著我的臉頰,疼惜地望著我。
我咬著抖動的雙唇,突然再也控制不住情緒,抓著他的雙臂。
“你為什麼不早點兒回來?為什麼要等我的心都傷透了才回來?為什麼?”
「啪」的一聲,拐仗落了地。
他擁我入懷,身子卻有些站立地不穩地朝后面倒了去。
“度云!”
我抱著他,卻穩不住他。
就在這時,幾個人突然沖了過來,將他穩住,其中一個是老楊,還有兩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
另有幾個人已經抬了一把寬椅子上來,他們扶著他在椅子上坐下來。
做好這一切,他們就退了下去。
我蹲在他面前,心疼地打量著他的雙腿。
“你的腿,怎麼了?”
他拉著我的手,將我扶起來,讓我坐在他的身邊,摟著我。
“就算沒有雙腳,我爬也會爬過來,陪你跨年。”
這是多大的玩笑啊!可我喜歡這個玩笑!感謝老天爺只是給我開了個玩笑!
我靠在他的肩膀上,什麼也不多問。
如今覺得,只要有他在身邊。
哪怕下一秒地球就將毀滅,我也是幸福的。
我們靜靜地擁抱著,望著煙火璀璨地升起,聽著新年的鐘聲聲聲地敲響。
當新年終于到來,他在我耳邊沙啞而動情地說。
“沈瑜,我愛你!”
我直起身子,凝望著他。他的眼中有我,我的眼中有他。
呵,此刻我竟覺得能與他靜靜地對視也是一種幸福。
“我也愛你!很愛很愛你!”
我捧著他的臉,主動地去吻他,他溫柔地回應我。
這個吻,帶著咸咸的,苦澀的味道。因為和著彼此的眼淚,和著這些日子以來的絕望,痛苦和思念。
他突然悶哼一聲,我松開,看見他痛苦的表情,不由緊張地問他。
“怎麼了?”
他的手捂住胸口處,卻努力朝我笑。
“別緊張,此時此刻,有你在身邊,我好開心。”
今天下著大雪,可他卻穿得很單薄,我很快看到有血跡從他的胸口處滲了出來。
我嚇得大叫,“老楊!”
老楊聞聲和那兩個醫生一起沖了過來。
那兩個醫生立刻將薛度云抬到擔架上,一面將呼吸機插上一面抬著他下樓。
我嚇破了膽,一路小跑著跟上,不時望向躺在擔架上的那張慘白的臉。
在這個除舊迎新的時刻,我跟著他們的車趕往軍區醫院,眼睜睜看著他被推進了急救室。
在等待他急救的過程中,老楊才告訴我,之前他受傷特別嚴重,一直處于重度暈迷的狀態。之所以沒告訴我,是因為連醫生都覺得他醒過來的希望不大。可就在幾個小時前,他突然醒來了,問的第一句話就是「今天是什麼日子」。知道今天是除夕,他說什麼也要到天臺來,還非得換上西裝。
他們一直了解他的性子,決定的事誰也無法改變。所以他們也只好按照他的意思去做。
我默默地聽著老楊的講述,無聲地流著淚。
原來他一直都沒有忘記跟我的約定,一直都沒有。
我緊緊地抓著急救室的門,無法形容此時此刻的心情。
我真的好害怕!已經失去過他一次了,我不想再失去他第二次。
又是兩個小時過去,門終于被打開。
看到醫生從里面走出來,我一下子抓住了醫生的手臂。
“醫生,他怎麼樣?”
天知道此時此刻我有多矛盾,期待結果卻又害怕結果。
醫生摘下口罩,松了口氣似地笑道,“奇跡,他現在生命體征穩定,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
醫生的話真是令我喜極而泣,站在一邊的老楊也很激動,我當時又哭又笑,真像一個瘋子。
他被推回病房時是清醒的,我坐在床前,緊緊握住他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一秒也舍不得移開眼。
他抬手輕輕撫摸著我的頭發,笑得很虛弱也很溫柔。
“其實我已經一腳踏進了鬼門關,連閻王爺都見到了,可閻王爺說我有生之年一沒好好疼愛妻子,二沒盡到作父親的責任。所以不肯收我,罰我回來擔起我的責任,好好照顧你們。”
我早已哭得稀里嘩啦,抓起他的衣袖,把鼻涕眼淚都往上面擦。
“你以后別再這樣嚇我了,好不好?我是一個普通的女人,不想再過驚心動魄的日子,我的心臟脆弱,經不住嚇。”
他望著我笑,讓我的腦袋靠在他的身上。
“放心吧,以后你想趕我也趕不走了。”
半年后,馬爾代夫。
海邊的沙灘上,一場小型的演唱會正在上演,表演者是曾經那個叫作荊棘鳥的樂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