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多拿了一個袋子,裝了幾個粽子就出了門。
這會兒雨已經停了。
重新來到寬窄弄堂,我遠遠地便看見許亞非從里面走了出來。
他沒看見我,騎著車走得很快。
我騎進弄堂里,把車停在樓下,便提著粽子上了樓。
我知道沈瑜住在幾樓,以前許亞非就住在她家樓下,到他家來的時候,偶爾會看到她。
走到她家門口,我竟看到她家門上已經掛著兩個粽子。
門內,隱隱有讀課文的聲音傳出來。
第238章 對立
比起先前她跟我說「謝謝」時的怯懦,這會兒她讀課文的聲音更加清脆。
隔著一扇門,我都能想象她端端正正坐在書桌前,拿著書本認真讀書的模樣。
我將手里的粽子同樣地掛在門把手上,然后輕輕敲了兩下門后,飛快地跑到下一層。
沒一會兒,我聽見了開門的聲音。
“咦,誰呀?”沈瑜小心翼翼地問。
我貼著樓道的墻壁,壓抑著呼吸,沒有吭聲。
這兩年來,我雖然一直關注著她,也經常做這些小動作,但她并不知道我。
過了一會兒,我聽到了關門的聲音。
輕步往上走了幾步,我抬頭望上去,掛在門上的粽子已經被她拿進去了。
我走下樓,跨上自行車準備離開的時候,下意識地抬頭望向她的窗口,沒想到她正探出頭來。
我有些緊張地低下頭,一踩踏板飛快騎出了弄堂。
我在緊張什麼?
其實我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與她做朋友,站在明處去關心她,保護她。反正她又不知道我是誰,也不知道事實真相。可我就是缺乏那麼點勇氣,大概是怕她看穿我的贖罪之心吧。
就像先前,我鼓起勇氣說送她回家,可她都不曾抬頭看我一眼。她的膽小,我的心虛,注定我們不可能有正面的交集。
我騎著自行車來到醫院,爺爺不在辦公室,聽人說他正在做手術,我便坐在辦公室里等待。
辦公室的墻上掛著很多的錦旗和獎狀,全是爺爺的榮譽。
不知等了多久,爺爺終于回來了,他一邊走一邊脫掉手上的手套。雖然面容疲憊,但是看到我的時候又很驚喜。
“度云,你怎麼來了?”
我把粽子遞給他。
“這是媽讓我送來的,爺爺,手術做完你可以下班了嗎?去家里吃頓飯吧,媽媽在做。”
爺爺坐在辦公桌后,推了推鼻梁上的金邊眼鏡,翻動著放在桌上的病歷說,“待會還有一個手術呢,病人在等著,我跑回去吃飯,成何體統?”
說完爺爺又問我,“你爸回去了嗎?”
我起身說,“我正準備去叫他呢。”
爺爺拍了拍那本病歷,有些生氣地說,“必須把他給我叫回去,兒子都這麼大了,成天不像個樣子?”
父親的荒唐爺爺是知道的,我不懂,為什麼父親的脾性和為人一點兒也不像爺爺,而我也不像我的父親。
出了醫院,來到石廠的時候,天色已經晚了,我一眼看到父親的車停在平房門口。
我伸手敲門,我爸在房間里問是誰,我沒吭聲。
總之內心里就是有點小固執,小叛逆,不想回答他,不想與他交流。
過了好一會兒,房門才打開,父親臉上的一絲驚慌沒能逃過我的眼睛。
“你怎麼來了?”
我飛快掃了一圈兒不大的房間,沒有其他人,那母子倆應該已經被他送回去了。
我心中有種猜疑,便推開他大步走進去,到處翻找。
我爸在一旁指責我,氣我不把他放在眼里,我也沒理他。
當我拉開他的被子,立刻露出了他裹藏在被子里的東西。
我當時真是滿腔怒火,捏緊拳頭,狠狠忍住想要打人的沖動,抓起東西我就要扔出去。我爸死死拉住我的手臂,拉扯間那些粉狀的東西就撒了一地。
我爸跟掉了金子一樣,趴在地上去把那些東西一點點抓起來,心疼得不得了。
我真是恨極了他一碰這東西就沒了骨氣的樣子,此刻趴在地上簡直像條狗。
我好恨,怒火都快把我的胸腔給撐爆了。
鎖上房門,我從床底下拖出一根麻繩,把我爸從地上拖起來強行按在椅子上,準備將他綁住。
“你個逆子,大逆不道的東西,我是你老子!”
他一邊反抗一邊罵我,可如今15歲的我已經比他高出半個頭,他已經不是我的對手了。
這不是我第一次綁他。
上一次他毒癮發作,動手打了母親,那是我第一次綁他,沒敢當著母親的面,所以也是在這個房間里發生的。
自從他碰上那玩意兒,有時真像一個怪物似的,時而像狗一樣卑微,時而又如猛獸一般脾氣暴躁。我當然已經有了辨別是非的能力,知道誰對誰錯,所以很為母親抱不平。
他說我會遭天打雷劈,可我不怕。我不想讓他再這樣下去,不想讓他再欺負母親。我覺得我自己做的很對,我唯一的目的只是想讓他把那個東西戒掉。
那不是個好東西,害得人家破人亡的例子不少。
而且家已經不像家了,我很擔心最終也會走到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