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老楊又打了電話過來。
“據可靠消息,前兩天姓趙已經宣布金盆洗手,估計今天晚上的消息是他放出來耍我們的。”
我盯著那家超市問,“那我兄弟被帶去哪兒了?”
“不遠,就在斜對面的凱悅酒店。”
我徒步穿過馬路,在凱悅酒店門口看到了老楊的車。
我鉆進車里,老楊看了下表說,“他們大概進去有一二十分鐘了,剛才正好遇到一個線人,所以我沒跟進去。”
說完他似是有什麼想說,卻又欲言又止。
我點煙的手頓住,看著他。
“怎麼了?有話就說。”
“我剛才看到你老婆也進去了,跟一個女的一起。”他說。
我點起煙,掏出手機來打了個電話給沈瑜,她告訴我她在黎落家里。
她不善于撒謊,所以口氣里的心虛很明顯,在我的追問下,她才終于說了實話。
我還沒來得及找到卓凡,他的事就已經暴露了。
我想把他拍醒,可他醉得太狠。
黎落對他特別失望,把戒指扔他身上,沈瑜追著黎落出去,卓凡過了一會兒也搖搖晃晃地追了出去。
他和趙雷在馬路上就打了起來,我攔住了趙雷,把卓凡從馬路上扛回來。
因為這件事,他和黎落徹底決裂,從那以后,他變了個人似的。
我有時候在想,或許這就是老天爺給他的考驗吧,讓他在經歷中變得成熟穩重,只可惜他的成熟已經挽不回那個他想要挽回的女人。
江野維持原判,依照約定,我要把飛石寨旁邊的那塊地給了江楓。
我約了江楓在我的辦公室見面,他過來的時候,沈瑜也在我的辦公室里,我以想吃黃花魚的借口讓她先回了家。
沈瑜走了之后,江楓在我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我把關于那塊地的轉讓合同遞給他,他簡單翻看過后就簽了字。
我說,“你要地我給你了,希望你離我老婆遠一點。”
江楓突然笑了,“以薛大總裁的魅力,還會擔心我搶了你的老婆?”
我一本正經看著他,“我知道你對我不滿,但我希望你有什麼事沖我來,她不過是一個女人,不要讓她卷進無謂的戰爭。”
江楓依然笑容不減,“放心吧,接下來這段時間,我應該會很忙。因為我要在這塊地上干大事兒,沒空調戲那傻丫頭。”
至于他說的大事,我并不感興趣。即便后來知道他要修墓,我也沒有多大的情緒波動。因為那畢竟是我們欠他的,哪怕是弄垮了飛石寨,我也沒有意見。
可父親知道這件事情以后,卻怒氣沖沖地沖進了家門,抓起魚缸狠狠地砸在了我的頭上。
我預料到他會因這件事情而生氣。所以,見他這麼激動,我很平靜。即便他拿魚缸砸破了我的頭,我也很平靜。
可是他之后的那一棒子敲在了沈瑜的身上,我平靜不了了。
她真的很傻,我一個大男人,當然比她更承受得起一棒子。
面對父親的怒火,我沒有反駁。站在父子的立場,這件事情我是做錯了,所以我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可是站在人性正義的立場,我沒有錯,我是在替他贖罪。
父親太過激動,急怒攻心,暈了過去。
在醫院里,我待父親接受完檢查,確認沒有大礙,才去包扎自己被打破的頭。
醫生從我的傷口里取出了好幾個玻璃片,還小心地對我說,讓我忍著點兒。
可我其實一點兒都不覺得疼,我只是痛心和失望。
我時常在想,如果在很多年以前,父親只是一個普通人。哪怕比普通人再貧困一點也沒關系,沒有好衣服好玩具,那都沒有關系,只要他是一個清白且正直的人,那就很好。
那樣我也許就不會走上這條孤獨的道路,我可以憑我自己的雙手,改變我們的生活,讓他過上好日子,讓他因為有我這樣的兒子而驕傲。
可是現實是那樣的殘忍,父親犯下的罪,所造的孽注定是壓在我肩上的一座山,我唯有艱難背負著一步一步往前走,一輩子都放不下。
去病房里看父親的時候,溫碧如來了,她婉轉地指責我。
我突然就覺得父親自從有了這個女人開始,他已經就不需要我了。所以我走了,牽著沈瑜的手走了。
那時候我覺得只有我和沈瑜才是互相需要的,我們一定要好好地在一起,彼此給彼此溫暖。
這不是父親第一次打我,但這是我第一次在父親的眼中看到了一種想要撕碎我的狠厲。
想來連我自己都覺得自己可憐,有一個疼我的母親偏偏走得早,而給我生命的父親疼的人從來都不是我。可是在我成長的歲月里,卻一直背著父親的罪孽,帶著枷鎖活著,活得好累。
房間里沒有開燈,淹沒在黑暗里的我有一種無邊的絕望和受傷。
我說,“沈瑜,我冷,給我一點溫暖。”
在父親動手的那一刻,我對他從失望變成了絕望。他親手把我丟進了一個封閉的冰窖里,任我自生自滅。
此刻唯一給我溫暖的人是沈瑜,他抱著我,用身體溫暖我,她輕輕地吹著我的傷口,溫柔得仿佛要將我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