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半個時辰前,北郊養馬場。
養馬場是皇家所有,進貢來的馬便養在此處。
車駕司郎中之一張廖生在核對貢馬數量。這種核對往往是走過場,一千匹馬,誰有那功夫一匹匹地數,一般是負責收馬的主事在馬匹運到馬場的時候清點,完事報給他一個數字就算好了。
主事昨日數過,沒有問題,只有幾匹馬路上受了病。生病不是什麼問題,張廖生對著核對單子大筆一揮,剛簽完字,便聽外面有人喊:“蜀王殿下,您怎麼來了?”
盛明宇當然是來檢查貢馬數量的。他頂著宿醉的頭破天荒地起了大早,只為了揪秦王的把柄。
“我代父皇來看看貢馬。”他從馬車上下來,對馬場管事說,“核對單子給我。”
張廖生聽說他是來查貢馬的,趕忙拿著核對單子小跑出去,攔下徑自往馬棚去的蜀王,“蜀王殿下,核對單子在我這里,我剛剛數過了,數量沒有問題。”
張廖生對著蜀王總是恭敬過了頭,像宮里內官對著圣上。他蝦著腰,雙手將單子呈上,“殿下您過目。”
盛明宇也是車駕司郎中,但他只是作為皇家宗室的掛名郎中,如果不是圣上讓他來歷練,他其實根本不用過問司中事宜。司里真正主事的還是張廖生。
“張大人,咱們是同僚,不用這麼客氣。”盛明宇接了核對單子一瞥,眉頭一動,居然是一千匹?
昨日殿上,通事念的數字明明是一千五百匹。
這他娘怎麼回事?
“張大人一早過來核對辛苦了,但圣上對貢馬很重視,命我無論如何要再核對一次,走吧,去馬棚。”
半個時辰后,盛明宇拿著單子面見了圣上。
圣上看見馬匹的數量,眉頭也是一皺,“這怎麼回事?”
盛明宇回:“父皇,我方才去養馬場親自數了馬匹的數量,是一千匹,但不知道為什麼貢品單子上是一千五。”
“去查!”
圣上一發話,隱在暗處的白夜司的兄弟立刻退了下去。
一刻鐘后,吳循親自拎著通事來到圣上面前,并將一份用蒙語書寫的貢品單子交給圣上。
“回圣上,根據通事招認,貢品單子上寫的是一千匹馬,是他自己眼花看錯了。”
那通事立刻磕頭痛哭,“圣上,圣上饒命啊,是臣眼瞎,是臣看錯了讀錯了,臣不是有意的……”
吳循拿手指戳他的頭,“問你什麼你說什麼,哭什麼!”
通事見了白夜司的人就哆嗦,立刻嚇得不敢再哭,只剩抽泣聲。
圣上面沉如水,“你做了二十幾年通事,一千跟一千五居然分不清?到底是你讀錯了,還是有意欺瞞朕啊!”
通事渾身一哆嗦,“圣,圣上,是看錯了,我頭天夜里喝了點酒沒睡好,眼,眼花……”
圣上懶得聽他托詞,朝吳循使眼色,“帶去白夜司審。”
白夜司三個字就如同閻羅殿,去了那地方受審,基本有去無回。
吳循不給他反應的機會,當即揪著他的衣領,拎小雞仔似的往殿外拖。
通事殿前失儀,當堂嚇尿了,“我說我說,圣上我說!”
吳循腳步不停,拎著他繼續走。通事不敢再說一個字的廢話,“我是被指使的圣上!”
吳循終于停下腳步,通事嚇得褲襠盡濕渾身虛脫,胸腔劇烈起伏著。
圣上:“是誰指使?”
“是,是……”通事不知道是嚇忘了還是怎麼了,半天沒憋出是誰來。
吳循又揪住他的衣領。可這回通事無論如何不肯開口,心如死灰地閉上了眼。
“簡直無法無天了!”圣上氣得拍桌子,“五百匹戰馬不知所蹤,想干什麼!他們想干什麼!”
吳循將通事丟給手下,重新回到大殿上,等圣上吩咐。
“給朕查!甭管查到誰頭上都不得姑息!”
吳循領了命,只用了不到半個時辰就查到了西郊馬市。
晏長風連吃了兩碗羊雜,打了個暖呼呼的飽嗝兒。
她看了看天色,“裴二,你該上職了吧?”
裴修將吃飯的銀子放在桌上,起身道:“忘帶藥了,先回府一趟。”
“哦。”
晏長風感覺他有些心不在焉,就從買了油餅子回來之后。
說是回府拿藥,但裴二一點也不著急,看樣子今天像是不打算上職。
兩人磨磨蹭蹭回了國公府,還沒進門,就遇上了吳循。
“司夜大人?”晏長風看見吳循的第一反應就感覺沒好事,白夜司平日里除了抓人就是準備抓人,這時候出現在國公府,總不能是來做客的。
“裴大人,裴夫人。”吳循頗為客氣,“我今日過來是要帶裴夫人去白夜司調查。”
晏長風不解:“呦,好端端的,我這是犯了什麼事了?”
第120章 瘋邪不兩立
白夜司辦事,從來不給解釋,他們就相當于行走的圣旨,出面就代表圣上要抓人。
今日破天荒地給裴夫人解釋了來意,“據我所查,夫人前些時日在西郊馬市訂購了一批馬,這批馬是北蒙古此次進貢的戰馬,您涉嫌私吞貢馬,因為數量較大,懷疑您囤積戰馬,有謀反之嫌。”
這大罪可把晏長風逗樂了,“司夜大人,我一共就定了二十匹馬,拿二十匹馬謀反,這也忒鬧著玩了吧?”
吳循瞥了裴修一眼,“您確定是二十匹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