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修頗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心態,將自己的算計與不堪都說給她聽,“我與你合作成親,亦有利用你身份的打算,將來或許依舊會利用,這次秦王與莫日根私謀,我刻意沒有告訴外祖母,于我有利,卻讓外祖母失去了一個整治對手的好機會……唔,你還有什麼想問的,可以問。”
晏長風沒想到他這麼坦白,大家合作,他隱瞞身份,確實有些不地道,也難免叫人懷疑他另有所圖,但他坦白了,她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現在想想,她介意他隱瞞身份,好像并不是因為他的利用,畢竟合作本來就是互相利用。她在意的,或許是裴二對她的好,是不是也是利用的一部分。
罷了,她揉了揉發脹的頭,是真好假好有什麼關系呢,反正都是完事散伙的關系,區別不大。
“我方便問一下你中了什麼毒麼?”
晏長風想讓柳四姑娘給裴二配藥,還了上次的救命之恩。
方才還知無不言的裴二公子眼神閃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好回答,他手指摳了摳鬢角,“具體我也不知道,老閣主只說是一種罕見奇毒,沒細說。”
晏長風眼角微瞇,是不知道還是不肯說?
她本來想說讓柳清儀把把脈,忽然又改了主意,人家不想說必定有因由,還是不要勉強了。
“那行吧,上次你把救命藥給了我,我一直過意不去,你如果有需要,可以讓小柳幫忙,她雖然未必比得上老閣主,關鍵時候或許能救急。”
“唔……夫人如果過意不去,不如多給我做幾套新冬衣吧?”裴修厚著臉皮說,“近來迎接使團,我每天就這麼一套,有些失禮。”
晏長風嘴角抽搐,這算是攜恩敲詐嗎?
郡主被殺一事還沒完,雖然圣上心里知道不是蜀王所為,可并沒有證據,蒙古使節死咬著蜀王不放,天天跑去御前吵,蒼蠅似的,煩得圣上恨不能拿腦袋撞墻。
大長公主這日進宮,勸圣上,“皇帝不如稱了他們的意,他們這樣鬧,不就是圖錢麼。”
圣上那被蒙古蒼蠅鬧得漿糊似的腦袋頓覺醍醐灌頂,是啊,他只想著郡主被殺,蒙古那邊鬧是人之常情,可沒往深了想。
或許,他們本來的目的就是為了錢呢?
“姑母可是說,那郡主被殺是提前設計好的?”
“不然,哪會這樣巧?”大長公主提點道,“小十一那孩子雖然無狀,但心不壞,他不想娶蒙古郡主,卻犯不上殺她,既然不是他,那殺郡主的人又圖什麼?”
她點到即止,讓皇帝自己想。
是啊,圖什麼?圣上開始以為是小十一近來受寵,惹了一些人眼紅,所以栽贓他,可現在想想,殺一個郡主只為栽贓一個小親王,未免大材小用了。
大長公主:“皇帝別忘了那五百匹戰馬。”
對,那五百匹馬被堂而皇之地貪污了去,未必沒有蒙古使節團的參與,說不定是互相牟利,各取所需。
好一盤棋啊,真是好一盤棋!
“膽大妄為的東西!”圣上怒拍桌案,桌角的茶碗被震得跳腳,落在地上摔了個脆響,“去把馮章叫來,他負責迎接使團,這里頭少不了他摻和!”
大長公主端起自己的茶碗,鎮定自若地揭開蓋子,輕輕吹了吹,吹起了一波漣漪。
皇帝一心想建立自己的勢力,可也得看有沒有這個手腕,兵部尚書何等重要的位子,稍不留神就成了別人手里的槍。
“皇帝,雖然知道可能是計謀,但這財恐怕還是得破。”大長公主緩慢開口,“這些北地蠻人雖不開化,戰斗力卻不容小覷,一旦激怒他們開戰,對咱們沒有半分好處,不如拿些錢打發了。”
圣上心高氣傲,受不得這等被勒索的氣,可大長公主說得對,接連兩年鬧災,國庫不富裕,不是開戰的好時機。
“姑母提點得是,侄兒明白了。”
圣上越窩火,秦王越倒霉,大長公主今日過來,就是為了添這一把柴。
接下來,圣上先是以接待使團過于操勞為由,放了兵部尚書的長假,讓蜀王全權負責,又撤了李有誠馬市管事一職,另派人接管,暫時不再交由民間商賈代理。
另外,圣上明里暗里的又給秦王穿了些小鞋,秦王在朝中的一些勢力或降職或下放到地方,短短幾日竟損失了三成。
“好個白夜司。”
秦王跪坐蒲團上,手里飛快地掐著佛珠串,“本王一心拉攏,他們從來不理會,原來是上了太子的船。”
候在一旁的楊義道:“王爺,圣上這是在警告您吧,接下來咱們該怎麼辦?”
“明日我便稱病,去北郊的別院住一陣子。”秦王閉著眼說,“南邊的礦山不能停,收斂一些,不要鬧出事來。”
“是。”楊義忽然耳朵一動,“王爺,好像有人來了。”
他話音剛落,外頭仆從就喊了一嗓:“王爺,宋國公世子夫人來了,剛剛見了王妃。”
秦王睜開眼,“她來做什麼?”
“說是有要事。”
秦王從蒲團上起身,“帶她去密室。”
秦惠容深得秦王妃喜歡,偶爾會來請安,請安是幌子,面見秦王是真。不過她今日過來是裴鈺的意思,裴鈺不能隨意來秦王府,便叫她以給王妃請安為由跑這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