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送到尚書府的同時,疫病已經蔓延了大半個江南。
與疫病一同傳開的還有謠言與恐慌。
傳聞疫病是從松江府晏家紡織作坊傳開的。晏家作坊與海外有生意往來,這病是洋人的病。
還有人說,此次疫病是因為圣上立蜀王為太子觸怒了老天,遭了天譴,唯有更換太子才能平息。
謠言牽扯了晏家作坊,晏長風非常擔憂。晏家的作坊才開不久,剛剛才有些起色,這樣的謠言會毀了作坊。
可別無他法,謠言已經傳開,根本堵不住。且隨著染病人數極具增多,謠言發酵到了可怕的地步,有的人主張用火燒了晏家作坊,甚至是松江府也該被夷為平地,還有的人認為應該廢了蜀王。
人在恐慌之下根本無從判斷局勢,更沒有理智,蜀王當初的戰功早被人拋去了臭水溝,只要自己不死,家人不死,管他是誰為儲君,又管誰上位呢。
外面的謠言止不住,好在北都城還算安穩,因為發現及時,首輔劉鶴做主第一時間封鎖了長留村,暫時沒有大規模傳開。
不過,據一些藥鋪說,已經陸續有就醫者出現了腹瀉嘔吐癥狀。
晏長風兩日后沒有出現癥狀,她暫時不擔心了,于是跟裴二商量:“可見近距離接觸病患不一定會傳染,與其無知恐慌,我看不如發告示將病情告知百姓,然后官府免費給藥醫治。”
“辦法可行。”裴修道,“但官府沒錢購藥。”
晏長風差點忘了,如今藥價正高,各地疫病一起,藥材會更加供不應求,藥價只怕更高。
“要不這樣,我有藥,就讓蜀王以個人名義施藥,可以挽回一些謠言帶來的惡劣影響,你看如何?”
“如此甚好。”裴修朝媳婦兒拱手作揖,“感謝夫人高瞻遠矚,提前囤了藥。”
晏長風對夸贊來者不拒,“高瞻遠矚談不上,眼光稍微長遠點罷了。”
裴修笑著揉揉她的頭,“我去跟盛十一商量一下具體如何做,晚飯不在家里吃。”
“你等會兒!”晏長風拉住他的衣袖,“你現在不比從前,身體極易染病,就別成日出去溜達了,把表哥請過來就是。”
裴修還想順路跑趟內閣,但也知道不是逞強的時候,萬一他染了病,會連累一家人。“也罷,就依夫人。”
“雪衣姐,”姚文琪走進屋門,說,“我有件事來征求你同意。”
晏長風指著椅子讓她坐下說話,“哪里用得著征求,你想做什麼就去做。”
“我想去藥鋪幫忙。”姚文琪道。
“啥?”晏長風就想把剛才那句話收回,“如今藥鋪是最危險的地方,每天都有染了病的病患光顧,你去太危險了,不行。”
姚文琪顯然已經深思熟慮了,態度很堅決,“雪衣姐,正因為陸續有了病患,藥鋪才需要人手,我也不想每日在家干坐著,想做些事情,如果我去了藥鋪,暫時就不回來住了。”
一個人有心無心皆攔不住,晏長風雖然打心底不同意,卻也不忍心再框著她,“也罷,但你要答應我,照顧好自己。”
姚文琪點頭,“我會的。”
晏長風叫葛天送文琪去藥鋪,可沒想到兩人連門都沒能出去。
尚書府外忽然聚集了一幫百姓,要求尚書夫人離開北都城。不知道哪里興起的閑話,說疫病是尚書夫人帶來的。
故事說得有鼻子有眼,有人看見晏長風在城外接觸了一個小孩,那孩子回家沒多久就染了病,又傳給了爹娘,導致他們都死了。
姚文琪要出門時,被人當成了尚書夫人,爛雞蛋臭菜葉一股腦地丟過來,砸得她抬不起頭。
葛天眼疾手快地幫她擋掉,然后快速拉著她回了府。
姚文琪驚魂未定道:“這是怎麼了?”
門外的百姓叫囂著:“尚書夫人離開北都城,北都城不要疫病!”
“疫病跟雪衣姐有什麼關系?”姚文琪說話就要出去跟他們理論,“定是有人瞎傳的,我去跟他們解釋。”
“且慢。”葛天攔下她,“姑娘先回去,最近暫時不要出門了,待我回了大人跟夫人再做定奪。”
與此同時,蜀王府門前也聚集了一批百姓,叫囂之詞一模一樣,要求蜀王離開北都城。
面對鋪天蓋地的誤解與惡意,盛明宇沒有躲,也不能躲,他若躲了就等于把民心拒之門外。
他往府門前一站,任由四面八方的下腳料往身上砸。他越是來者不懼,丟東西的人反而懼了,很快,丟來的東西越來越少,有的人甚至還退后了,好像怕被近距離傳染一樣。
“大家稍安,此次疫病并非不治之癥,大家只要做好防護就不會被傳染,如果有人染上了也別怕,立刻到就近的藥鋪拿藥,藥物診金我一力承擔!”
“你憑什麼斷定疫病會好?”
“就是,不過是糊弄我們配合的說辭罷了!”
“休想把我們關起來!我們寧愿死在外面,也不要被人挖坑埋了焚燒!”
“沒有人說要把你們關起來,更沒有要把你們埋了燒了!”盛明宇壓著此起彼伏的怒意說,“疫病分多種,此次疫病最主要的癥狀就是上吐下瀉,凡出現此類癥狀的人,請立刻到藥鋪尋求醫治,只要救治及時就不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