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松寧一進門,梁德帝就看見了他臉上的巴掌印。
“薛清茵打的?”
“是許芷。”
梁德帝有些訝異:“怎麼會是她?”
不過轉念他就想到了那日薛清茵胡攪蠻纏提的要求……
“難怪那日她同朕說,要許芷進宮陪她。她真是聰明……”梁德帝喟嘆道,倒沒有多余的情緒。
梁德帝又問:“你對她做了什麼?才引得許芷動怒?”
賀松寧動了動唇。
他沒有說許芷已經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了。
那會要了許芷的命。
他不介意薛清茵恨他,但沒想過真將薛清茵逼得發瘋。
梁德帝見他沉默不語,心想著多半是難以啟齒的舉動。
“你太心急了。”梁德帝淡淡道。
賀松寧垂首擠出聲音:“只是妒忌。”
梁德帝嘆道:“今日朕命人帶你到清思殿見她,她不笨,會猜到朕默許了你的舉止。恐怕連著也將朕也記恨上了。”
“她太聰明了,愈是聰明,她便愈會想得明白。只倚靠宣王她走不到今日。說到底,她倚靠的還是圣寵。因為陛下允許她嬌氣,允許她強橫,她才能做個肆意自由的人。她不會記恨陛下。”
梁德帝聽了這話,也并不開心。
人心是復雜的。
就好比此時,他覺得薛清茵記恨些更好。
若半點不記恨,那她與旁人也沒什麼不同。往日里的親近、撒嬌,說穿了都是利益上的交換。
皇宮中自來只重利益,那一絲真情才顯得尤為難得……
梁德帝一下又想起了章太子和宣王的生母。
當年在邊城,若她沒有真心實意地照顧他。
若她與章太子間沒有那樣伉儷情深,那絲絲真情又怎會令人艷羨?
以至到今日無可挽回的地步。
麟德殿中。
許芷還在不受控制地發抖。
薛清茵低頭看了看自已的足尖,不敢去抱許芷安慰她,便只是輕聲道:“弄夏,你替我送阿娘出宮吧。”
弄夏呆愣道:“可是,可是出了這樣的事……夫人不更應該留在宮中嗎?”
“阿娘頭疼,恐怕待不住的。”薛清茵聲音更輕了。
弄夏一頭霧水地走過去,乖乖扶住了許芷,便要將許芷帶出去。
許芷卻甩開了弄夏的手,轉頭來盯著薛清茵:“方才他說的那話是什麼意思?什麼是陛下帶著你見的他?”
許芷聽不明白其中暗藏的含義。
因為聽不懂,才叫她覺得害怕。
“……您回去吧。您不要難過,當年薛成棟是怎麼調換孩子的,阿娘的親生兒子是否還在人間,我會想法子去查清楚的。”薛清茵竭力用冷靜平穩的語調勸她,沒敢再叫‘阿娘’。
她心道,這會兒哭是無用的。
許芷卻激動地抓住了她的手臂:“你先告訴我!那句話什麼意思?難道說……”
她聲音顫抖:“難道說,皇帝都默許他將你從宣王身邊搶走嗎?太荒唐了,他們要干什麼?”
“阿娘。”她到底還是喚了許芷一聲。
她語氣嚴肅道:“不要再說了,這里……是皇宮。您回去吧。”
弄夏也覺得這些話聽著很可怕,千萬不能再說了。
她連忙推著許芷往外走:“夫人,我們走吧。大姑娘還有著身孕呢,別一會兒真動了胎氣。”
許芷于恍惚間被推了出去。
許芷不明白,一夕之間怎麼會變成了這樣。
她的生活就這樣被撕碎了。
她忍不住回了下頭。
薛清茵立在殿中。
大殿深深,光未能完全透進去。殿門便好似一張會嗜人的嘴,將她吞沒了進去。
她將頭轉回來,只見宣王正從遠方疾步走來。
許芷嘴唇顫抖。
她卻不敢對宣王提起賀松寧今日的孟浪之舉……她不知道那會造成什麼樣的后果。
直到出了宮,許芷還未完全回神。
她腦中亂七八糟地塞了許多思緒,那些思緒讓她心痛難當……
她盯著馬車走過的一塊塊青石地。
抬起頭來:“去寧家。”
寧確二字,這本該是她與貼身伺候的丫鬟之間,不可告于他人的秘密。
寧確經常來,但她們都很少議論他。
直到今日才這樣直白地從口中說出。
丫鬟大驚失色:“這樣妥當嗎?”
哪有什麼妥當不妥當。
許芷顧不上了。
寧確下值回到家中,甫一進院,便聽得“噗通”一聲。
有人從墻頭掉了下來。
寧確抬頭望去,便見許芷從地上爬了起來。
她頭發散亂,神思不屬。
寧確臉色一變,還來不及驚喜,匆匆上去扶住了許芷:“夫人怎麼……”
怎麼會也學他翻墻,這樣來見他?怎麼會這樣狼狽?怎麼會這樣傷心?
“寧確。”她壓抑著聲音,“我……我想不明白。”
她顛三倒四道:“我有一樁事,實在不能同他人說起,我……我只能同你說……你幫我想想。”
她主動抓住了他的手,雙眼含淚:“我要怎麼救她呢?”
“救誰?”寧確愣住。
第299章 來啊,一起發瘋啊
“殿下?”
宣王回到麟德殿,宮人們驚訝之中匆匆行禮。心道殿下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宣王目不斜視越過他們,跨入門內,來到薛清茵跟前。
他緊緊抱住她,俯身吻她,吻得兇猛。
似是借這樣親密無間到有些用力的動作,將她身上的無助和難過都驅散。
而后他才松開她,沒有問什麼話,只垂首檢查起她身上可有受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