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世掌管武定侯府二十年,她也略見過一些身份貴重的外男,無一人的風姿舉止,比得上這男子。
藺云婉一番搜腸刮肚,還是沒有半點印象。
對了,郭娘子曾經也是皇后的老師!
藺云婉突然輕輕笑了起來:“是桓王。”
兩個丫鬟吸了一口涼氣,雖然心知那男子身份貴重,可沒想到會這樣貴重啊。
皇室的人,她們見都沒見過。
萍葉結結巴巴地問:“郭、郭娘子怎麼會和桓王相交?”
這藺云婉就實在不知道了。
難道老師前一世出意外,和桓王有關?
不會。
她直覺不會。
桓王曾經是她父親的學生,雖然后來父親重病就辭官沒教他了,可她還記得父親在她面前哀怨過:“唉,七皇子真是……真是老夫帶過最令人頭疼的學生!”
不過她父親的意思,并不是說桓王是壞人。
父親剛辭官的時候,當時還貴為皇子的桓王,專門上門探望過父親,她也偶然和幾歲的小桓王打過一次交道,的確是個難纏的小公子。
馬車漸漸行駛到武定侯府門口。
藺云婉也就將郭娘子那頭的事,拋卻在腦后。
齊令珩不止小時候難纏,現在剛過弱冠的年紀,還是頗讓皇帝和皇后頭疼。
“先生,母后托我過來向您取一些您私調的香。”
郭娘子喜歡侍弄香料,有做成線香、盤香,還有香粉。父母離世后,她孤身一人,也就靠著開香料鋪子養活自已和仆人。
趙皇后做她學生的時候,就知道她愛調香,也十分喜歡她的香。
后來入了宮,趙皇后覺得宮里的香不合心意,偶爾會派人到她這里來拿香。
她一向低調,從未張揚過此事。
本來前些年派遣過來的都是女官,直到桓王過了十五歲還不肯娶妻,取香的人就變成了桓王。
他來得次數多了,郭娘子也就猜得到桓王出宮拿香的緣由了。
大約是皇上催婚,桓王還是不從,父子倆又吵了起來,皇后便趕緊找了個“拿香”的借口,打發兒子出宮。
郭娘子吩咐丫鬟:“去取二兩沉香、二兩老山檀、五兩熏肌香的香粉。”又和桓王說:“老身近來還按照古方,調制出兩種熏衣裳配飾的絕汗香和勝蘭衣香,不過量不多,王爺各帶一兩回去給娘娘試一試。”
齊令珩微笑頷首,雖然有禮有節,漆黑的眼眸卻帶著與生俱來的矜貴和淡漠。
丫鬟包好了香粉,雙手奉過來,一直緊張地低著頭,都不敢窺探他半分。
身邊的貼身太監阿福,拿了香,道了謝。
齊令珩:“先生,我就先告辭了。”
郭娘子起身相送,一直走到她府邸的二門上,她就不便再出去。
齊令珩這時候才淡淡一笑,側身提問:“剛見先生的時候,見先生似乎面有憂容,是不是和今日過來拜訪先生的那位夫人有關?”
他解釋道:“一直為母后白拿先生的香,也未曾回報過先生,先生若有要求,但提無妨。”
“王爺見到藺……”
郭娘子及時打住,沒有透露藺云婉的身份,而是改口道:“勞王爺掛心,沒什麼要緊事。”
要和離的人到底是不是藺云婉,她還不知道。何況這是武定侯府的家務事,桓王怎麼適合去插手呢?
齊令珩很敏銳,郭娘子不過是提了一個“藺”字,他淡淡的語調,緩緩沉了下去,很嚴肅地問:“那位夫人……是已故藺太傅的女兒?”
教他的老師很多,但讓他記憶深刻的卻不多。
連帶著連藺太傅的女兒,他也有些印象。
眼看瞞不住了,郭娘子念及藺云婉的父親和桓王有師生之情,點了點頭,承認道:“是藺太傅的女兒,如今是武定侯世子夫人。”
齊令珩負手立在院墻下,緘默一瞬,腦海里閃出了一些久遠又模糊的畫面。
他也沒多說什麼,和郭娘子道了別就走了。
太監阿福追他追得費勁。
“王爺,您是回宮給皇后送香,還是回王府呢?”
齊令珩未答,良久才吩咐隨從們:“回王府。”
不止是藺云婉看到他,他也看到了藺云婉。
隔著花窗驚鴻一瞥,他雖沒立刻認出她的身份,卻有種強烈的故人之感,果然……是藺太傅的女兒。
天資絕色,卻梳著婦人發髻。
她已經嫁人了。
阿福又問:“王爺,香要今日就送進宮嗎?”
齊令珩道:“送。”
阿福又命人將香粉全都送到皇后的坤寧宮里。
皇后趙素素正頭疼,和身邊的宮女抱怨:“你說說,你說說!哪有弱冠了還不成親的王爺!”
建朝以來,是沒有。
可不還是因為皇上皇后縱的桓王這般任性麼?
宮女笑瞇瞇地安撫道:“老神仙不是說王爺的緣分還未到麼,等緣分到了,王妃也就有了,不光王妃有了,皇后的皇孫也有了。”
皇后臉色略好看了一些,輕哼著說:“他要是真讓本宮抱上了皇孫,本宮什麼都依著他!”
想想又覺得抱皇孫遙遙無期。
朝野內外非議的聲音也越來越多了,只怕皇上以后動怒的次數也會越來越多了。
往后她還真不知道怎麼勸這父子倆!
拿香的借口不是永遠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