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說朕忙著,讓他們擇日再來。”
“這......”
聽得江德順的為難,昭華伏倒在蕭景珩的肩頭,溫聲細語道:
“朝臣們這個時候來尋蕭郎,一定是有極為重要的事。蕭郎若為了陪伴臣妾,而耽誤了國家大事,這罪過,臣妾可擔待不起。”
蕭景珩默然少頃后,才無奈嘆道:
“好吧。那朕晚些再來瞧你。”
御駕出了長樂宮,便直奔尚書房。
三名大臣立在尚書房門外,已是恭候多時了。
方一見著蕭景珩,周全了禮數后,還沒等蕭景珩入內落座,農桑局的楊大人就急著回稟,
“啟稟皇上,京都、京都鬧了蟲害......”
“蟲害?”蕭景珩奇怪道:“去年京都冬日大雪連綿,過了除夕又是個暖春,如此怎還會鬧出蟲害來?”
楊大人抹了把額間虛浮的汗,解釋道:“此次爆發的蟲害,乃是之前京都從未有過的。害蟲為青蟲和灰象蟲兩類,這二者皆以桑樹嫩芽為食。其突然泛濫成災,導致京都近郊的桑樹全都被啃禿了新芽......”
尹知府向蕭景珩躬身一揖,接著楊大人的話繼續說了下去,
“京都雖然比不得蘇杭是農桑紡織的大戶,但也有許多百姓以紡織為謀生之道。如今桑樹被害蟲所侵,春蠶無了可食之物,便難以產絲。如今京都的百姓,對此事已經生了怨言了......”
“怨言?”蕭景珩怒而揮袖,不豫道:“天災之事,鬧出來朝廷自會想法子震災,他們要怨什麼?”
“自是怨皇上。”
一直沉著臉色,一言不發的閆齊,忽而于此際慷鏘冒出了這一句來,
惹得蕭景珩臉色愈發鐵青,凝眸橫視著他,
“閆愛卿又想說什麼?”
閆齊略略向蕭景珩一揖,旋而聲若洪鐘道:
“百姓所論,自嘉睿皇后過身后,每年三月里的親蠶禮,卻是已逾四年未再辦過。親蠶禮是由皇后主持,率領一眾妃嬪與朝廷命婦,叩拜蠶神嫘祖,并親自采桑喂蠶,向上天祝禱紡業興旺。
親蠶禮的重要程度,與皇上率領王公貴胄所主持的先農禮不相上下。如今親蠶不親,導致天象生異,這蟲禍如今還只在京都,但這事兒若是傳到了蘇杭去,豈非要讓才從水患遺禍中緩過神來的百姓,再度日夜為了生計而憂心?”
話至此,閆齊倏然雙膝砸地,重重地跪拜于蕭景珩面前,字句擲地有聲道:
“國不可一日無后,臣請皇上早做籌謀,早日立后,以穩民心!”
第379章 一塊跳板
閆齊的直言進諫,算是將立后一事徹底搬到了明面上來,
等到第二日早朝之際,此事便也成為了眾朝臣議論的唯一朝事了。
主張勸說蕭景珩盡早立后的朝臣不在少數,
且他們并未被任何人連帶著利益關系有所煽動,皆是為了國本考慮。
如今蕭景珩膝下的皇子,唯余承歡一個,
而太醫當年也曾明言,承歡的蛇皮癬是為重癥,被這病纏上,就要與其耗損一輩子,有極大的概率活不過五歲,
即便是得人細心照顧活過了五歲,日后的路也會十分難走,身體的多處破潰會造成日復一日的感染,最終將人虛耗至死......
一個隨時都會與世長辭的皇子,顯然是沒有繼承大統的希望的。
為著立后人選一事,一部分忠心于啟朝的老臣,主張擇昭華為后,
原因大抵歸為:
皇室最重血脈,嘉睿皇后并未替蕭景珩誕育下嫡子,
所以眼下昭華腹中懷著的這個男胎,就成了最好的選擇。
倘若昭華成為了皇后,她的孩子便是嫡出,血脈純正。
而另一部分擅長溜須拍馬的朝臣,此際同樣也向蕭景珩進言,擇立昭華為國母。
這些人最擅體察圣意,私心里瞧著,蕭景珩之前給昭華換了洛家那樣的好家世,不就是為了日后將她立為皇后,而鋪路嗎?
故而今日進言,不過也是順著蕭景珩的心意罷了。
親蠶禮在三月初,三月初正也是昭華生產的日子,
這般看來,立昭華為后,仿佛是順應了天時、地利、人和。
不過蕭景珩在早朝上并未做出決斷,而是暫且壓下此事,容后再議。
*
后妃生產前,母家人是可以入宮來看望的。
這一日,洛夫人得召入宮,去見了昭華。
她給昭華帶了許多她親手縫繡的嬰孩肚兜,
肚兜面料選用最柔軟的天蠶絲,著色多選用明黃、靛藍、天青這些男孩子多用的顏色,上頭竄金線的紋繡圖案也選的是麒麟龍紋。
可見她也是篤定了昭華這一胎,必是個皇子。
得她這些心意,昭華笑著收下,又說:
“母親眼睛不好,還要費神做這些,女兒實在感動得很。”
洛夫人笑得有幾分得意,“這算什麼?等你來日成了皇后,這孩子便是皇上的嫡子,到時候比起皇上的恩賞,臣婦這些心意倒是拿不上臺面了。”
昭華聞言面色忽變,忙低聲道:
“母親,這樣的話可不能亂說。”
“臣婦哪里是亂說呢?現在前朝后宮都這樣傳著,為著親蠶禮的事兒,皇上立你為后的旨意,只怕馬上就要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