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才入宮落腳,御前的人便將一封信轉交給云杉手中,
“云杉姑姑,這是蒙古給陛下寄來的書信,已經有三日了。各部往來書信必得先交由您和福公公瞧過,才可呈上御前,所以奴才這才耽擱了下來。”
聞言,云杉淡淡應了一聲,便拂手令那小太監下去,
她瞧著書信上的落款,那歪七扭八的漢字,實在是像極了其木格的筆跡。
其木格在宮中生活了十年,也沒學會漢字該怎麼寫,
臨了出宮了,倒是每年給昭華來信的時候,上頭寫著的都是漢字。
這些字歪七扭八的雖然不好看,
但每一個字,都象征著她與昭華之間的姐妹情分。
云杉得知昭華正在議政殿與幾名朝臣議事,于是便攜書信往議政殿去了。
她來時立在殿外,遠遠兒看見昭華身著鳳袍的昭華,正含笑與朝臣們議論著什麼。
是的,
她身上穿著的仍舊是鳳袍,而非龍袍,
云杉曾問過她,“小姐如今已經稱帝,為何不將身上的鳳袍換作龍袍呢?”
昭華笑著回她,“我既是要追求男子與女子間絕對的平權,那這龍與鳳之間,又為何非要分出個高低尊卑呢?”
這會兒,云杉于門外無法聽見的政事,乃是昭華在與臣子們商量,想要將宮中的太妃、太嬪全都放出宮去,
讓她們可以回到自己的家中,與家人一起,安度余生。
對于此提議,朝臣們自然是阻止的,
“啟朝從無這種先例,不讓太妃太嬪殉葬先帝已經是仁慈了,陛下現在還要讓她們出宮去?這些太妃、太嬪里頭,有許多今年才不過二十五六,若是她們尋了別的男子再嫁,更有甚者萬一再懷上了子嗣,那要先帝的臉面往哪兒擱?”
如今的昭華,比之初掌政時候已經顯得從容了許多,
面對朝臣的諸多質問,她不惱不慌,只是溫聲含笑問道:
“朱大人問了朕這許多,也可先回答朕一個問題。先帝在世時,是不是永遠將百姓的利益放在最前面,一心一意為了百姓去考量?”
朱大人恭聲應道:“那是自然。”
昭華順勢道:“朱大人或許對后宮女眷的開支有所不知,先帝與圣祖皇帝駕鶴仙游后,留在宮中的女眷足足有四十六名,算著她們一年的日常開銷與月例,滿年的支出,便已接近萬兩。朕以為,若讓她們出宮去,省下的這些開支可以用來接濟窮苦百姓,不知朱大人覺得此事可算得上是佳事一樁?”
朱大人思忖少頃,道:“此法雖好,可是先帝的顏面卻不能......”
“哦。朕明白了。”昭華笑著截斷了他后頭的話,
“所以在你眼里,先帝的顏面是大于百姓的生計的。可當初江南水患,先帝為了救百姓于水火之中,可謂是傾盡舉國之力,連自己也是縮衣節食的去傾囊相助。朕記得那時的先帝,連每日所用的膳食都縮減了大半,可見先帝愛國愛民。
朱大人如今不愿讓這些遺婦離宮,是覺著會讓人對朝廷有所議論。但你私心里,其實是很贊同朕方才將省下來的錢銀分發給窮苦百姓的決定的,是不是?”
朱大人應道:“是。”
昭華緩了緩,唇角勾起的笑意更甚,“好,既是如此,那這事兒就好辦了。先帝都不曾在乎的東西,朱大人既然這般在乎,那麼日后眾太妃、太嬪的日常開銷,朕便交由你來全權負責,也算是全了你對先帝的一片忠心。”
“這......”
“嘶......朕記得你一年的俸祿好像只有三千八百兩。不過不打緊,朕念在你大義,故而每個月給你漲一百兩的俸祿,如此一來,你一年的俸祿就足有五千兩。那些女眷一年的開銷是一萬,故而余下的五千兩,那就得朱大人你自個兒出了。”
朱大人聞言臉都綠了,私心里更是咒罵不休:
他能去哪兒變出這麼些銀子來,去養后宮那些個寡婦?
見他久不言語,昭華戲謔道:
“朱大人怎麼不說話了?你方才不是還要與朕據理力爭嗎?”
昭華太了解這些朝臣了,
只要是沒有切實妨害到他們利益的事兒,那麼他們就能滿口的家國大義,與昭華辯上三天三夜都難分勝負。
但一旦讓他們的利益切實受損了,他們可比誰都要拎得清,
這不,昭華話才說完沒多久,就聽朱大人拱手一揖道:
“陛下所言甚是,是微臣欠妥思慮。”
昭華笑意嫣然道:“既然朱大人也認同朕的做法,那這件事朕就交給你去辦。除夕之前,朕要見到所有女眷離宮歸鄉。若是還有人留在宮中,那日后她們每月的開銷,朕就從你月例中撥出來,不知朱大人意下如何?”
“臣......定不辱使命!”
打發走了這些朝臣,也算是了卻了一樁心事后,
昭華才見云杉含笑,緩步向她走來。
她笑,“好容易讓小福子帶你出去走走轉轉,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奴婢放心不下小姐。”
“有什麼放心不下的,我又不是小孩子,還得你日日貼身伺候著我才行?”
“管小姐說什麼呢,反正奴婢就是要跟在小姐身邊,半步也不愿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