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節天不亮,姜玉珠陪著家人乘坐馬車到護國寺祈福。
車行到半路,突然下起雨來。
雨勢又大又急,拍得車廂啪啪作響。
姜玉珠端起一杯熱茶,神色懨懨,問紅鯉道:“還有多遠?”
有從前不好的經歷,姜玉珠對護國寺的竹林打怵,再加上黃歷上不宜出行,她打了退堂鼓。
紅鯉拉開車窗張望,雨水從車窗飛濺,打濕了小幾上的桌布。
最后無法判斷,紅鯉問了車夫后回道:“夫人,約莫還有一刻鐘。”
中元節是祭奠的大日子,沿途遇見不少車馬并行,皆奔著護國寺而去。
沿途,沒有一輛馬車中途折返。
“夫人,今日護國寺的高僧講禪,事先未對外聲張,趕來的多半是得到消息的人家,非富即貴。”
紅繡蹲下身子,打開車凳下的隔板,拿出兩把油紙傘。
姜玉珠斜靠在車壁假寐,以手捂著小腹。手心傳來的熱度貼合,小腹墜脹的痛感緩解很多,掐指一算,今日正趕上她的小日子。
好不容易到山下,眾位官家夫人小姐打著花花綠綠的油紙傘,裙角已經沾染上水漬。
陰雨天,有小沙彌特地在山下相迎:“阿彌陀佛,雨天路滑,請施主務必留意腳下石臺,不過在此等惡劣氣候下祈福,更顯心誠。”
雨天風急,卷著落花。
通往護國寺的臺階上有水,稍有不慎,便有滾落的風險。
沿途不斷有夫人小姐傳來驚呼,時不時地有人跌倒,滿身狼狽。
姜玉珠的平衡感不錯,把紅繡和紅錦派出去攙扶娘陳氏和婆婆沈氏,她則是拉著大嫂小陳氏抓著扶手往上爬,到達山門雖然衣衫濕透,卻也算一路有驚無險。
在準備的廂房換了一套素色衣衫,姜玉珠直奔前殿。
寺廟中,響起厚重的鐘聲,回聲悠遠綿長,仿佛有一種悲天憫人的意境。
大殿中安靜,佛龕上的香爐里早已插滿檀香,香味溫和雋永。
姜玉珠在蒲團前燃香虔誠跪拜,她要祭拜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
姜玉珠穿到書中,不知道現代的她和原主誰否還在。
自從代替原主,有家人,有姐妹,有時間,有銀子,姜玉珠過上夢寐以求的日子,心滿意足。
她輕輕閉上眼,心中默念:我會代替你照顧好家人,更會照顧好自己,絕不會讓姜家得到書中的結局。
姜玉珠心中只有這個念頭,唯一不能接手的,是原主的心上人,表哥陸云溪。
哪怕不能說出口,在佛祖面前用意念表達,似乎長久以來壓在身上無形的枷鎖被卸下,令她如釋重負。
再次磕頭,姜玉珠默念:愿北地將士得勝凱旋,愿天下再無戰事,愿大齊國泰民安,愿百姓安居樂業,吃飽穿暖……
姜玉珠的心思很小,這些愿望是為家人許下。
此時在隔壁偏殿,沈氏已經磕了十幾個頭,默念祈禱:愿我兒元和與兒媳玉珠夫妻和睦,情深義重,早日讓我抱上乖孫和乖孫女,若得償所愿,愿用余生行善積德,報答佛祖厚愛。
遠處,又傳來一陣鐘聲。
姜玉珠心平靜氣,仿佛內心被洗滌過。
她走到殿門外,撐起油紙傘,只感覺小腹下傳來一股熱流,這感覺熟悉無比。
大齊民間認為女子月事不潔,若是留下對佛祖不敬。
姜玉珠與家人打過招呼,只帶紅鯉匆忙下山。
馬車上有月事帶和換洗的衣物,姜玉珠匆忙整理,用壺里溫熱的水沖了一杯紅糖姜茶暖身。
紅鯉收拾好自家夫人換下來的衣物,問道:“夫人,咱們回哪里?”
“回謝府。”
為顯得虔誠,陳氏和沈氏要留在護國寺禮佛七日,吃素齋,抄寫經文。
謝府上沒有主子,姜玉珠只得回去主持大局。
行到半路,馬車突然減緩速度。
姜玉珠被晃醒,瞇眼道:“怎麼回事?”
車夫用手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定定地看向前方不遠處,驚道:“夫人,前面有馬車側翻,地上躺著人,車夫卻不知所蹤。”
下著大雨,那人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生死不知。
旁邊有一處凹地,已經積累了水坑。
若人還活著,昏迷中很可能倒霉的溺水。
紅鯉聽說只有女子倒地,慌忙拉開車窗探頭。
這一看不得了,嚇得紅鯉抽了一口冷氣道:“夫人,那倒地女子,好像……”
“好像什麼?”
姜玉珠坐直身子,瞬間清醒,不見半點睡意。
紅鯉努力把身子探向窗外,那人穿著一套淡紫色的衣裙,裙角的蝴蝶被泥水掩蓋到半邊,看著不是很真切。
“好像趙小姐!”
紅鯉記得趙粉蝶與自家夫人約好護國寺相見,遲遲不見人,難道發生意外了?
姜玉珠腦子嗡了下,只感覺遍體生寒。
馬車側翻,車夫呢,碧云和碧月兩個丫鬟呢?為何只有趙粉蝶一人倒地,這麼久沒有被過路之人察覺?
到底是意外,還是蠻子刻意的報復?
姜玉珠趕忙抓起油紙傘,利落地跳下馬車,直奔女子的方向而去,救人要緊!
就在此時,又路過一輛馬車,停在姜玉珠面前。
陸云溪被小廝攙扶而下,慌亂中來不及打傘,他的頭發很快被雨水打濕,濕發貼著額前,襯得臉色更加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