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被帶走休息,姜玉珠翻幾具尸身的傷口道:“有古怪。”
謝昭環臂站定在一側,面色極為從容,他勾起嘴角輕聲道:“夫人也發覺了?”
經過初步檢驗,姜玉珠非常肯定地道:“那嬸子說她去探望剛生產的女兒,來回只有兩日,很明顯是說謊。”
夫妻二人在村中找了一間小佛堂,坐在蒲團上交流。
謝昭環視一周,視線定格在佛像上,半晌才問道:“夫人怎麼看出來的?”
涉及到專業領域,姜玉珠回復不帶半點含糊:“通常情況下,人死后在半個時辰和一個半時辰之內會形成尸僵,在一到兩日開始緩解,若達到完全緩解,多發生在死后三到七天。”
“通過氣候,尸體腐敗情況判斷,全村被屠戮的時間至少在三日以上,那嬸子卻堅持只離開兩日。”
從房內食物腐敗,也可以做個淺顯的判斷,姜玉珠的推算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其二,嬸子到官道上呼救,為何判定是山匪行兇?”
首先,村人的死亡時間與婦人所說對不上,但引發姜玉珠懷疑的,是婦人提到的山匪。
“元和,兇手的確很殘忍,卻是個新手。”
如果姜玉珠沒推測錯,殺人的順序應該是從外而內。
從進村開始,周邊死的人傷口不夠流暢,大多中了數刀,最終流血過多而亡,所以才有往外爬呼救的現象。
而一路走下來,兇手行兇開始掌握技巧,越發嫻熟。
“當然,也不排除特殊情況,只是幾率過低罷了。”
婦人的話到底信幾分,姜玉珠垂下眸子,耐心等待謝昭的分析。
第182章 古怪
謝昭站起身,在小佛堂內走了一圈,目光帶著審視。
“玉珠,此處雖已不在京城的管轄范圍,早些年為夫從江南游歷,曾路過此地。”
謝昭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他并不記得此處有村落。
下河村,不在他的記憶范疇。
如果是近年來流民遷徙,那為何下河村房屋多為茅草房,外觀寒酸,內里卻不盡然?
“玉珠,小佛堂的供桌,是上好的紫檀木,而佛像則鍍了金粉。”
佛堂內的糕餅放了幾日,沾染上香灰,仔細翻看,糕餅下方還有紅色的小字,出自百年老字號。
“這一塊山楂糕要十文錢,足夠普通百姓買二斤米糧,就算再虔誠,也不會去超越本身的能力范疇。”
送信的婦人穿著帶補丁的麻布衣衫,摔倒的時候,露出的里衣一角是上好的綢緞。
“有錢人聚集在下河村,為什麼要裝窮?”
低調是給外人看的,事出反常必有妖,下河村人有不可告人的隱秘。
村人死絕,婦人哭到暈厥,可謝昭在哭聲中,只聽到了喜悅,沒有半點悲傷。
“這能聽得出來?”
姜玉珠狐疑,按照謝昭的指引,用手在佛身上輕碾,手指肚上立刻沾上金燦燦的粉末,果然是金粉!
謝昭沒有接茬,而是指著佛像道:“不出意外的話,佛像還會給你我二人驚喜。”
話畢,謝昭繞到佛像后身,解開上方披著的紅色披風。
披風后,露出一個碩大的窟窿。
窟窿被鐵皮堵住,謝昭用匕首撬開,隨后用樹枝做成筷子,伸入佛像中摸索。
內里有很多東西,謝昭輕而易舉地夾上一條金珠項鏈。
項鏈下方墜著一尊翡翠觀音像,價值不菲。
姜玉珠眼睜睜地看著,而后把項鏈接在手中仔細打量,最后確定道:“元和,是真的!”
金子珍貴,這一條金項鏈,足以養活全村人了!
把金子藏在佛像中,結合村人隱藏起來的富貴,姜玉珠越想越不簡單。
窗外已經漆黑,佛堂內燃著長明燈。
等了一會兒,門外傳來腳步聲。
手下帶著一個八九歲的小丫頭進門,回稟道:“主子,夫人,這個小丫頭是在一戶人家地窖里找到的。”
找到的時候,小丫頭神色呆滯,不吵不鬧。
看她嘴唇干裂,應該有個幾日滴水未進了。
“咱們給她喂了一杯水。”
手下無論問什麼,小丫頭都不答話。
“奇怪的是,作為村中唯二的幸存者,小丫頭看到那婦人后,四處躲避,口中嗚咽不知道在喊著什麼。”
謝昭四周打量一圈,吩咐道:“你告訴那婦人,咱們明日天不亮派人去報官,今晚帶小丫頭在佛堂里借宿。”
等手下一離開,姜玉珠立刻問道:“元和,你懷疑婦人故意為之,她是殺人兇手之一?”
畢竟全村被屠不是小事,報官后尋個證人,官府那邊巴不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否則一旦鬧開,當地父母官的政績很受影響。
姜福祿在吏部,因而姜玉珠對官員考評了解幾分。
父母官管轄的地段,若發生駭人聽聞的案子,大多恨不得抹平不外傳,除非實在捂不住了。
“不確定,所以不如引蛇出洞。”
謝昭靠在墻邊,姜玉珠尋個舒服的姿勢靠在謝昭身側。
看到那麼多尸身,姜玉珠沒有胃口,等半個時辰后,已經昏昏欲睡。
小丫頭不說話,鉆到供桌下瑟瑟發抖。
長明燈的燈芯快要燃盡,火苗忽明忽暗。
也不知道過多久,小丫頭從下方探出頭,突然變得清亮的眸子與謝昭對視,語速飛快地道:“如果想活命,咱們必須逃離下河村,否則兇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