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細品,還是沒明白官差的暗示。
左思右想后,他塞了一塊碎銀子,壓低聲音問道:“差爺,小的愚鈍,您不妨直言提點。”
官差原本沒想說得太過直白,掂量手中的碎銀子,琢磨晚上可以打一壺好酒,面色緩和地道:“有句話說的好,醫人者不自醫,你家公子雖是個郎中,卻也無法診斷自己的病癥。”
小廝恍然,繼續追問道:“差爺,我家公子有病?”
除了暈血這個秘密外,平日嚴臨的行為舉止都很正常。
官差看在銀子的面子,拍拍小廝的肩膀,悵然地嘆口氣:“你也是個懂事的,那我也沒啥好隱瞞的,心病也是病。”
在衙門當差二十幾年,官差不是沒見過嚴臨這般殺雞砍頭的人。
“那人是個清秀書生,因與人有積怨,殺了村里一家八口人,連嗷嗷待哺的小奶娃都沒放過!”
當時,此案震驚北地邊城。
哪怕得知真相,村人仍不敢相信。
“我們大人審案的時候,村人說平日書生對人有禮,看起來沒有異常,除了殺雞砍頭外……”
殺雞砍頭是一種宣泄渠道,但搞不好就會扭曲。
官差盯著嚴臨看了許久,認為嚴臨與當年制造滅門慘案的書生眼神和行為舉止存在相似之處。
小廝聽后抖了抖,這麼邪門?
難道在不知不覺中,他家公子早已病入膏肓了嗎?
從衙門出來,已經快到晚膳時分。
嚴臨露出一抹詭異地笑容,吩咐小廝道:“你去再買二十只母雞,等會兒送到謝夫人那。”
殺雞后沒有暈血,嚴臨多了幾分自信,不由道:“殺雞和殺人,都有異曲同工之處,那些劊子手斬首,不也是在斷頭臺上砍腦袋?”
小廝:“……”
怕什麼來什麼,他家公子真扭曲了!
不敢反抗嚴臨的安排,小廝拍了拍心口煽情道:“公子,小的跟隨您多年,從沒有過二心,哪怕族人來打探您的秘密,小的也從未透露出半個字,只對您一人忠心。”
嚴臨抬了抬眼皮,聲音平淡:“所以,你的意思是討要賞錢?”
“不是不是!”
小廝哪里敢?比起賞錢,他要的是命!
主仆二人雞同鴨講,各懷心思。
嚴臨厚著臉皮二度造訪,正好姜玉珠在府上開燒烤宴,請嚴臨留下用晚膳。
“謝夫人,這是哪里的肉,好像是脆骨,味道不錯!”
餓了一日,嚴臨胃口大開。
葡萄酒的味道純正,搭配各種肉串,他吃得極為酣暢,并且很不客氣。
紅繡掃了一眼,回道:“嚴郎中,你吃的是雞身上的精華,掌中寶,從雞腳上挖下來的一塊。”
好在殺的雞多,最終湊上幾串。
嚴臨仔細地端詳,不住地點頭。
這年頭,富貴人家燉雞,大多不吃邊角料,嚴臨連雞爪子都沒吃過。
他大手一揮道:“明日,我再送來幾十只雞,管夠!”
姜玉珠正在品酒,差點一口噴出,不等嚴臨再開口,她徐徐說道:“嚴郎中,我明白你的心情,不過你已經殺了將近五十只母雞了。”
多余的雞肉,被送到城北大營在城內巡邏的方百戶的隊伍里,就當加餐。
再殺幾百只雞,嚴臨也不會有多少進益。
嚴臨遲疑了下,虛心求教:“謝夫人,那您可有別的法子?”
如果暈血轉好,不僅僅可以堂堂正正名正言順接管濟世堂,嚴臨可以做真正的郎中,他渴望在行醫上有突破。
“城北大營的將士們缺少藥材,也缺好郎中,在下可以調動整個北地五城的庫房,以成本價提供軍需。”
嚴臨承諾,目前他還是少東家,逃婚的那種,族人對他不滿,調動五個城池已經是他的極限。
姜玉珠一聽,她要的就是實實在在的好處!
“謝夫人,越快越好!”
之所以給出五個城池,是因為嚴臨篤定消息有滯后性。
他逃婚后,嚴家肯定要捂著,等捂不住了流言滿天飛,要面子的嚴家怎能讓他好過?
現下,消息應該沒傳到北地,最多也就半個月時間。
“半個月,你將近二十年的病根想在半個月轉好?”
姜玉珠萬萬沒想到,時間緊,任務重。
“嚴郎中,我給你制定一個方案,你已經不懼怕雞血了,那明日咱們不殺雞,改成殺兔子,你看怎麼樣?”
這麼多年落下的病根,一口吃不成胖子。
姜玉珠隱約有些心急,只希望嚴臨爭氣點。
兩國開戰,藥材緊缺。
之前去江南一帶收購藥材的手下傳信,南邊的藥材大多數把持在幾家手中,受戰事影響藥材價錢飛漲,明顯是有發戰爭財的意思。
原本可以購置一車糧草的銀子,只夠買半車或者三分之一。
姜玉珠銀子不缺,卻不想當冤大頭,便宜了奸商。
搞定嚴臨,等于搞定藥材供給!
嚴臨吃了個半飽,之后不再狼吞虎咽,吃相斯文了許多。
“怎麼殺兔子?”
殺兔子,似乎就不好砍頭了?
嚴臨摸了摸脖頸,用手刀做了個手勢。
一旁小廝見狀,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他弱弱地問道:“謝夫人,難道就沒有別的法子了?”
這樣下去,小廝都怕在睡夢中,被他家公子給宰了。
而且,免不了血腥。
姜玉珠揉揉眉心,最終還是搖搖頭:“辦法不是沒有,需要長時間的疏導,嚴郎中怕是等不了那麼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