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閉上眼,聞著她身上的茉莉清香,心想,罷了,就這樣吧,她既不肯走,死也要與他死在一處,等到了陰曹地府,也可一同過那奈何橋。
兩唇分離,褚奕無奈的說道:“你怎這般傻,真的想染上疫病麼?”
“六郎。”她帶著哭腔的聲音傳來,她說:“你不要趕我走了好不好?真染上疫病了又如何?臣妾要和你在一處。”
“好好好。”褚奕摸著她的發絲,說:“不趕你走了,別哭,別哭,你哭的朕心都碎了。”
孟棠抱著他,往他懷里鉆,她說:“臣妾好怕。”
“朕也怕。”褚奕低頭,吻了吻她的額心,說:“怕你出事,怕你也和朕一樣,唐太醫還沒研究出藥方,朕怕熬不過去,連累你也跟著朕一同殞命。”
孟棠伸手捂住他的嘴巴,說:“六郎你別這麼說,你是有福氣的人,佛祖神仙都會保佑你的。”
褚奕忽然就想到了先前強迫她在佛堂侍寢的事。
真的會保佑他嗎?
未必。
他此生造的殺孽太多,不敬神佛,不敬天地。
恍若這世上當真有神佛,恐只會恨不得降下一道神罰劈死他。
“棠兒,由不得你后悔了,我殺孽纏身,死后必入無間地獄,你我同入這地獄,我必不會放開你。”
他聲音沙啞,說出的話卻帶著狠絕。
他好愛她。
倘若換做以前,有人問他江山與美人孰重?
褚奕必定會選江山。
而如今,他江山與美人都要,他的貪婪是刻在骨子里的,他上了心的人事物便再也容不得旁人覬覦。
孟棠柔聲應了句:“臣妾不會后悔。”
沒多久,褚奕再次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褚奕醒的時候少,大多數時間都在昏睡。
到了五更天,孟棠穿好衣服下床。
李來福公公小心翼翼的問道:“娘娘,陛下這樣,那今早的早朝?”
孟棠沒有說話,即便褚奕再寵愛她,她也不能干政。
她道:“等陛下醒來再做決斷吧。”
“棠兒,棠兒……”迷迷糊糊中,褚奕又在叫她。
孟棠握住他的手,說:“臣妾在。”
褚奕睜著眼,看著外間的人,道:“罷朝,就與群臣說,朕染上了疫病,如今命在旦夕。”
孟棠一驚。
褚奕得了疫病一事,竟不瞞著麼?
倒也是,不管是昨日的大火,還是這疫病,都來的蹊蹺,說不定可趁此一把揪出幕后主使。
褚奕即便在病重,也滿腦子都是人心算計。
“是,陛下。”
李來福退下了。
褚奕抓著孟棠的手,說:“倘若我熬不住這一遭,棠兒,你便與你父兄一同回朔北,自立為王也好,避世也罷,朕一死,亂世必開,前朝藩王一直蠢蠢欲動,天下將不再太平。”
他這番話,倒像是在留下遺言。
孟棠搖了搖頭,紅著眼眶說道:“不,六郎,你別這麼說,你不會有事的,我也不會與父兄走,我已經嫁給了你,是你的妻子,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若有事,我便自戕以隨,絕不會獨活!六郎,哪怕是為著我,你也要撐下去。”
“棠兒,我舍不得了,我忽然就舍不得了,地獄那麼黑那麼冷,舍不得你同我一起下去受苦,你這麼干凈純粹的人兒,我怎能拖著你一起入那腌臜之地,你得好好活著,活的肆意瀟灑,看遍這大好河山。”
他想到孟棠跑馬時的模樣,真的很快活,那才是本來的她。
第122章 孟棠的真心是假,愛他也是假
“六郎,你總是輕易就決定了我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從不與我商量,這一回,我不聽你的話了,你去哪我便去哪。”
“人間風景再美,可我心里的歸處只有六郎身邊,我只想同你一道,沒有了你的河山,于我而言也沒有了意義,我活在這世上,大抵就是為了遇見你。”
孟棠很平靜的說完這句話,沒有再哭鬧。
她只用力抓著他的手,安靜的給予他力量。
“六郎,其實我沒見過朔北長什麼樣,于我而言,朔北不是家,那是父兄的家,卻不是我的家,我的家只有一處,如果連六郎你也不要我了,我便無家可歸了,你舍得讓我無家可歸嗎?”
褚奕定定的看著她。
即便他燒的渾身都在疼,意識都不清晰了,他也要將面前這個人的容顏,死死印入腦海中。
他喚了一聲:“棠兒。”
“我在。”她堅定的握著他的手。
褚奕好想吻他,可一時之間,又覺得她離他好遠,他吻不到,夠不著,他說:“我舍不得。”
舍不得你跟著我死,也舍不得你無家可歸。
孟棠唇角緩緩勾起,她撫了撫他的眉眼,說:“陛下,睡吧,好好養病。”
*
中午,唐士德熬了藥送過來,他說:“娘娘,這藥是根據以前的疫病方子改的,微臣也不知有沒有用,只能勉強一試。”
孟棠伸手端起,說:“我來吧,你們都退下。”
“是,娘娘。”
唐士德看了眼寢殿中的二人,不禁感嘆帝后情深。
得知陛下得了疫病,先前鬧著爭寵的嬪妃們也不來了,個個都避得遠遠的,躲在自個宮里燒煙,生怕也跟著染上了,唯有皇后娘娘一往情深,留下來侍疾。
褚奕還在昏睡中,沒醒。
褚奕做了個荒誕的夢,夢里他的皇后說對他的感情都是假的,說她不愛他,說她裝了七年裝的好累。
帝王可以無情,她憑什麼就得對他有情?